我要生便生,要见便见,无论对错,不管是非,冥顽不化也好,刚愎自用也罢,这世间靠着委屈,是永远求不来成全的。
光芒盈贯全身,也许下一刻,就会硬闯过升龙道,那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却在此时平息了下来。我愕然,手臂一伸,试图站起来,头却撞到一个温实的胸膛,他张开双臂,将我护在身下,挡住了所有投向我的怒火。
我的动作僵停在原处,不敢继续起身,更不敢去触摸那个温热的怀抱。
四周突然变得很静很静,刚才还喧闹的两侧,鸦雀无声。
陡然间,听见一个尖利的女生问:“王,为什么?”
小爱……音缓缓起身,手从我的两侧移开,我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地响起,“让她来见我。”
众人沉默。
既是音开了口,他们并不会公然违逆。
我松了口气,也随之站了起来。
黑夜如红海般被魔杖分开,妖界特有的蓝光从天空投射下来。我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早已经走出了升龙道,只是,他们没打算让我活着走出来,所以用法术将黑暗连绵到这里。
在我面前,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宫宇,在蓝光的沐浴中,如一座美丽的海底殿堂。
小爱走在我的前面,头发变得很长,隐约泛着淡淡的银色。他没有看我,亦没有回头。
“跟我上来吧!”
他说。
我勉力站起来,用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血污,安静地跟在音的身后。
就这样踏上台阶,走过刀剑戟戟的侍卫,一直走到多年前我曾踏足的地方。
那里白纱依旧,袅娜飘扬,音曾逶迤倒地的地方已经清洗得不留丝毫痕迹。
他终于站定,转过头,安静地看向我。
绝美而清冷的脸,不复记忆中的模样。
我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矮身,单膝跪在了地上。
手放于胸前,按照妖族的礼仪,向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他没有叫我起身,只是自上而下,久久地看着我,末了,才叹息般说:“你不该再插手进来的,这件事,已经与你无关了。”
我将身体伏低,沉默不语。
“难道你能帮我对付衍吗?”他问,声音平静无波。
“不能。”我终于抬起头望他,“我不能再对付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立场去对付谁。可是,至少我还可以保护我在乎的。”顿了顿,我轻声道,“小爱,这一次,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他神色微动,又极快地移开了目光。
是了,现在的他,不再是小爱了。
可无论形貌有多大改变,看着这个银发白肤、高贵如神祗的男子,我的眼中,竟然只有小爱从前的模样:懵懂的,快乐的,无知无觉的小爱。
如果可以,我想承担他所有的忧虑,让一切恢复从前。
“保护你在乎的?”音有点无奈地笑笑,“现在,这敌对的三方,哪个又不是你在乎的?是我,是衍,还是林子情?你夹在中间,又能干什么?”
我抿嘴不语。
“回去吧,锦夜,我已经放你走了,为什么你还要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霍地转身,用修长孤冷的背影来下逐客令。
我始终跪在原地。不动不言。
我在等。
等着那个明明意料之中,但仍然让我失神片刻的妖族斥候。斥候终于匆匆跑来,他看了我一眼,稍稍迟疑后,仍然跪在了我身边,高声向音禀告道:“王,魔族有异象!”
他们已经胶着对垒了许久,现在正处于短暂的休战期。
音讶异地回过身,“怎么回事?”
“还没有查出原因,但魔族的军队突然全部退了回去,朝魔宫的方向赶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魔宫出了什么事。”那探子斟酌地回答。
音愣了一会儿,继而看向我,一脸洞悉,“锦夜,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你做了什么?”
我依旧低着头,一眼不眨地望着身下仿佛能映出灵魂的、光洁的地板,苦笑。
我做了什么呢?
我只不过,是“无意”地、非常“不小心”地,将能在魔宫畅通无阻的“令牌”,遗失在子情的身边而已。
那个“令牌”,是在我被衍封赐为王后时,他亲手交给我的。
我还记得他将那个令牌给我时的样子,就这样淡淡地一递,就好像扔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