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月_作者:点烟汀(3)

2018-04-11 点烟汀

  翻来覆去很久,原本还挺顺的头发乱成一团。沈皖丛有些懊恼地坐起来,抬手想理理头发,却不小心撞到床头镂空木栏上。挺大一声,屏风外的人还是被惊动了,带着些许哑音焦急道:”殿下怎么了?“”啊,没事的,“沈皖丛揉揉手,开始一点一点理头发,”刚刚不小心撞到了。“他有点心塞,早知道会这样刚才就不应该乱动,现在是越理越乱,头发都被扯断了好几根。

  好不容易理顺头发后已是睡意全无,沈皖丛下了床绕过屏风,打发了一直守着的侍卫宫娥,百般聊赖地坐在窗前。汉白玉的石栏隐在黑暗里,通明灯火熄了多时,远方黑云翻滚着,连天连山地遮下世界。

  暗夜烛光点点,西窗清酒莹莹。天青釉的杯里斟了酒,却不想洒了些许,伴着屋里袅袅沉香一圈圈漾着微波。沈皖丛盯着那汪酒呆呆半晌,接着缓而坚定地沾了,一笔一画认真写来——

  起笔横折。他想起三载前的盛夏里凤凰花开如火,似要烧到天空。

  其而竖钩。在那凤凰花上绽放着灿灿阳光,晕出一汪蓝得透彻的天。

  近来再横。而树下有位青色薄衫的男子,模糊在那一片艳艳如虹里。

  紧接书皿。男子乌发似锦,隐隐能看见他正在轻笑。

  双撇似刀。凤凰花掠过男子衣角,缠着他缓缓走出那片嫣红,一步步靠近自己。

  短竖竖钩。青衫飘摇,他好像看见男子启唇呢喃。

  横与横折。越来越近,男子略弯着眼,而眼里似有一江东流春水。

  笔落短撇。流云映了如虹花,青衫染尽梦中色。

  天微微启明,沈皖徽来找自家皇弟商谈时,才发现他趴在窗前熟睡。杯里的酒不知是被喝完还是倒完,因为他只下还略有水迹。

  沈皖徽凝神看了好久那水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字成双——

  孟彻。

  ☆、第二章 出尘清

  何姻初次来到桑川那日是个晴天,繁华的都城在青空的灿灿阳光下十分炫目,来自小城的她很是新鲜。

  豆蔻年华的她跟着父亲,一路快马来到金碧辉煌的含崇殿前,顿时就愣了神——实在华丽,实在宏伟。父亲拉了她严肃地教训了几句,随后便进了那华丽的宫殿里。她随父亲行了大礼拜见皇帝,之后龙椅上的皇帝一挥手,她便被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门上是有匾的,可无奈她只习了《女传》,认不得上面的字。何姻叹气,一身柔柔的粉色衣裙被晒得暖烘烘的。带她的嬷嬷恭恭敬敬地对她说,楚贵妃请她进去歇歇脚。何姻有些疑惑,楚贵妃,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不想晒太阳了,便直了背迈步进去。

  那是满院的荷,池里红或白的锦鲤优雅地摆着尾。进门先闻得一阵茶香,紧接着便听见有女子涵养良好的说话声。

  “定是何太守家千金了,”何姻听见那女子嗓音温润,“快请起。”青衣的楚贵妃秀色怡人,身旁站着一位将及弱冠的男孩。“这是孟彻。”楚贵妃笑道,让侍女满了茶送到何姻面前。

  何姻福身,那男孩也行了见面礼。“看时辰,皖丛应该也差不多了,”楚贵妃顿了顿,“带着何郡主玩玩吧。”孟彻会意点了点头。

  又是满院的荷,可惜现在是秋季,过了花开的日子,只留得残荷等雨声。“楚贵妃名中带荷,圣上便让人修了这里,栽上满院子荷花。”孟彻颇有耐心地向她解释道,“楚贵妃不舍拔荷,即使到了秋天只有一院清冷。”

  何姻非懂似懂地点点头,问道:“皖丛又是……?”高了她许多的孟彻在她身旁确实有压迫力,“听着这名儿,好生耳熟。”

  “自古便是女子养在深闺无人知,你又怎懂外面世界。”也许是提到了皖丛,孟彻轻笑,“沈皖丛,大朔朔嘉宗三皇子……”他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那双眼弯着,便春染桑川。”

  一勾眉眼,春染桑川。这是何姻对沈皖丛的第一印象,以至她后来再不能忘去那双眼。

  何姻又一次来到桑川,这是与上次已隔了六年。

  朔嘉宗前些日子病重,说是从祖上传来的病,费了很大劲一直没法治,现在怕是有驾鹤长辞之势。宫内正是明争暗斗得风生水起时,可偏偏孟彻戍疆还没回来。“三年了……”何姻微微叹气,听说孟彻一去便是三年,而且常常杳无音讯,后宫里孟彻的生母一惊一乍,折腾出心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