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发下大了,他身上的衣物也越来越挡不住寒冷的侵扰。头发被雪一点一点溶湿,双手冻得通红,他万分后悔自己一个人悄悄跑来这里,要是乖乖待在屋子里就不会这样了。忽地,他看见前面出现一座亭子,看去好像是有火光。他心中又惊又喜,向那里跑去。
真的有人,但那人为什么是孟彻?“咳……”沈皖丛愣了愣,温暖的炉子在诱惑他,“孟将军怎么在这儿?”他死死盯着那炉子,如果孟彻不在他早冲上去了。
“要是末将不在,”孟彻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挑了挑眉道,“皇上今夜就回不去了。”他把那炉子向沈皖丛挪了挪,沈皖丛的现在的样子,很像只落了水挣扎很久后刚刚才爬上来的可怜松鼠……他看着沈皖丛亮晶晶的眸子,如是想到。
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很冷很冷!沈皖丛在内心咆哮,终于不保持自己的优良形象,一溜烟跑到炉子旁边,伸出冻红的手暖了暖。火带来的暖意极大地满足了他,他几乎忘记身旁还有一个孟彻。
“皖丛今晚好兴致,一个人跑来梅亭?”孟彻清清冷冷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开,他吓了一跳,抖了三抖。
“阿彻你也不一样么,一个人来的……”他干干笑着,“只是带的东西比我齐全多了……”他的目光扫到孟彻身旁的长刀上,补了一句,“噢,你是来练功的啊……”他想了想,又来一句,“不愧是凛凛威风的将军……”他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喷嚏,些许是刚刚受了凉。
沈皖丛眨了眨眼,头上好像盖上了什么东西,一摸才知道是块帕子。“快擦擦头发,不然要生病了。”孟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又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摸你的头。”
“噢……”沈皖丛很不情愿地将手从炉子边移开。头发正在滴水,他只好一点一点地擦。应是快擦干那会儿,眼前有一下子出现杯茶,后面就听见孟彻道:“是姜茶,喝了驱寒。”
他依旧顶着那帕子,伸出双手接过:“谢谢。”茶有些烫,他小心地喝了一口:“怎么好像跟岷湾烹的不一样啊……”
“岷湾可能依着你的口味,搁了些红糖什么的。”孟彻看着他柔软的头发,“我没有这样。”他抬眼看看亭外,“雪下得很大,看来得在这儿多待一会了。”
沈皖丛依言也抬头看了看,捂着那茶暖手,轻声道:“待在亭子里也没什么事的……只是可惜了那几树初开的素心梅,雪大了不知会不会压断它的枝丫。”他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皑皑白雪,想着还有那人在身旁,渐渐安下心来。
和你待在一起,看尽飞雪掩蜡梅。这样的场景,我盼了不止三年。
沈皖丛回到隐菩宫时夜色已深,岷湾还在屋子里沉沉睡着。他悄悄换下湿了的衣物,走进书桌时看见桌上不知何时放着一封没有款的信,压在砚下。
他抽了信展开来看,看着看着眉头便紧紧皱起——
“邵华府孟彻孟将军,近日有异……”怎么有异了,他明明很平常,刚刚还送我回来。
“府内常有不明人士走动,夜深时更是如此……”也许不是的,那也许是他新结交的哪位友人。
“近日猖狂无比,似有谋反之前态……”好一个猖狂无比,好一个谋反前态!
“望圣上留心此人,以保我大朔皇权,护我大朔江山!”他是我从小结识的将军啊,会弃我大朔,会伤我大朔?他明明说的“为大朔效力”,他明明说要做棠栀糕祭奠母妃,他明明还记得婉清和先皇……
但为何字字诛心。
沈皖丛撕碎信张,丢进炉子里。刹那间纸片幻化成灰,空中有白烟交织缠绵。
“阿彻……”沈皖丛喃喃道,“有人说,你有谋反前态……告诉我吧,是他们对还是你对?……”
“都说三十年河东河西,可你只离开了三年啊,这不是还没到三十年吗……“
我与你仅是一别三年,你会不会已经走到了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你会不会与我的缘只是短短半匝……
一夜无眠。
☆、第五章 锦官城
碧桃渐渐开了,百里软翠,千里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