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_作者:川絮长灯(218)

2018-04-07 川絮长灯

  秋笙一副喝高了的表情哼哼唧唧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磨叽许久,左手握着酒杯,右手抄起桌上一支狼毫笔便就地泼墨作画:“瞧着!”

  他屏气凝神一脸专心致志,手腕却颤个不停,三个脑袋一齐几乎凑到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万岁爷笔走龙蛇地画了一只母鸡。

  连城:“…”

  郑南:“…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这便是了,”他咬着笔杆子嘿嘿一笑,伸舌在沾着酒香的唇边卷了一圈,目光灼灼,“阿翛偷走的小母鸡!”

  连城和郑南简直要没脸看,只觉往日秋笙活像是个人形大酒罐子,就算是两个人合伙试图灌醉他,最终必以失败告终,谁知如今不过区区三五盏小酒下肚,竟是醉到了这般不知今夕何夕、身边之人究竟为谁的地步。

  “子瞻?”连城抓着他手里的毛笔动了动,发觉这醉鬼力气竟是意料之外的大,转了个眼神给郑南,后者会意,对着秋笙后背便要狠命一拍,岂料手劲还收在手腕处没下去,臂膀便被秋笙一把拧住了。

  “次次回回来这招,你们都不嫌烦,”他揉揉眉心,却是眉眼清明地伸手接了自窗外飞来的小白鸟,挥挥手送客,“正事来了,二位慢走不送。”

  他动作流利地从鸟爪上的小筒中取出一封信来,搓搓揉揉间,那指尖大小的一张纸竟扩大到堪比整张木桌的程度。见两人目瞪口呆地伫立原地化身为两根人棍,这方才五迷三道的醉猫竟镇定自若地抬起双眼飞来一记眼刀,哪里有半分喝醉的样子。

  两人再一次深深感到上当受骗,只觉好心给当成了驴肝肺,决计换个地方借酒浇愁。

  人世间好酒千千万,却始终醉不倒他,每每醉生梦死不过是逢场作戏,哄得看客哄堂一笑罢了。

  秋笙目送他俩渐行渐远,这才点亮桌角一盏比烛灯亮堂得多的煤油灯,咬住了嘴唇慢慢读起来。

  这是封自天渊寺净然大师亲笔书写的信稿,楚翛前脚刚走,他这头便十万火急地给天渊寺送了封长信。

  至死不问之类的话,他甫一出口便哭爹喊娘地后悔起来,想了半天,自以为寺庙里的秃驴都是四大皆空的人物,实在算不上红尘凡俗中人,其中那得道高僧就更不必说了,都是几近登仙升天的修为,问他好比问菩萨如来佛,是算不得违背誓言的。

  他实在是压制不住,楚翛当时坦白的毒骨一事显然不是全部,而更深更难以预料的痛楚,这人却是不情愿说了。

  对着正主做出一副八风不动的镇静模样,内里却是一派心急如焚似的煎熬,有情之人心中有所牵绊,无端山海拦路在前,又如何能泰然自若处之?

  这般心绪纠缠烦心的很,可除却那人,竟不知再因何人而起过。或许恰是这点独一无二,纵然心焦气躁,竟是不忍心舍弃。

  嗤笑一声,牢笼罢了。

  第63章 劫数

  信中所言与楚翛别无二致,皆是躲躲藏藏修饰掩盖真相,却仍是自只言片语之中隐约透出些令他心惊肉跳的线索。秋笙提起酒壶一饮而尽,赤红着双目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是丑时,眼下无论如何不能再耽误前往南大营的时机,跑一趟天渊寺无异于痴人说梦。

  坐立难安,辗转反侧直到寅时仍是睡不安稳,外头稍稍有些动静就能扰了他的清梦,心知这便是心生魔障,秋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取了墙上承影剑,挥手灭了烧了半宿的煤油灯,走出小竹屋,却是骑上雪千里往湛山寺的方向去了。

  湛山寺不比天渊寺,这其中的老道士秋笙一个都不认识,更别说有何深交。大概是许久未有人前来供奉的缘故,寺中景致显得格外凋敝零落,半夜三更人烟冷清,却歪打正着地合了秋笙的心意。他穿着大理寺少卿的衣裳溜了来,却只是在青灯古佛之下找了个破旧小垫子坐下,自袖口摸出一小把香轻手轻脚烧了个干净,无声无息地磕了三个头。

  三叩首结束,秋笙正要静静站起,却敏锐察觉身后气流一变,见个一身青衣的老道梳理着身前胡须,似乎是略微笑意地斜靠在门框上看他。

  门外不知何时自何处吹来一阵凉风,这才使秋笙警觉起来,却并非是这老道惊动了他。想来若不是那阵妖风,恐怕直到他转身回头才能注意到此处还有个大活人,想来此人武功必然不低。

  秋笙顿生敬意,弯腰作揖道:“道长,小生深夜到此搅扰,冒犯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