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让楚翛先行出手,先委曲求全地防守片刻,待将这小子的路数看得八九不离十,再举刀反击不迟。
可谁知小白脸一肚子坏水,那羽箭还戳在自个儿右肩上,这混球居然假惺惺地论道起仁义礼法来,一口一个“领教领教”说的好不自在,眼瞅着就等这所谓的前辈动手了。
萨满川木暗自磨牙:娘娘的,中原人就是他丫的事儿多。
借着他犹豫的工夫,楚翛低头瞥了眼扮演伤病患者十分尽职尽责的秋大爷,眼睁睁看着他在地上半真半假地滚来滚去,活活将自己蹭成了一只泥鳅,忍不住嫌弃道:“甲都要叫你蹭坏了。”
泥鳅闻言明显一愣,紧接着便老老实实地原地不动了,染血的十指合十,一面笑道:“保证不蹭了。”
那双手仍在细细颤抖,那笑却仍自不减半分。
楚翛心里微微一酸,问道:“疼么?”
遍体鳞伤的半瞎朗声一笑,嘴角处两个圆滚滚的笑涡都明晃晃地见了太阳,他摆摆手道:“眼睛?没事,回头吃上几月药汤子也就慢慢养回来了,小事小事…”声音渐息,眉头却是猛地一皱,继而高声喝道:“后方左三步,防下盘!”
楚翛用不着他提醒,眼神仍是紧盯着眼前人,右手操纵着长刀不知以如何的招式一挑一刺,身后那企图偷袭的贼人便是一声痛苦□□,竟是被这短短一下力道挑断了筋脉。
身骨无碍的萨满川木就是一口气来上三个,阁主对付起来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更别说这么个老弱病残,胡掳着当个小菜也就算,着实是做不成真对手的。
老王八在身后挣扎,楚翛的目光却是自始至终只放在瞎泥鳅身上,看着那人以为自己转过身再见不到他神情,这才敢缓缓收起笑意,转而咬紧了嘴唇轻轻抽气,舒展的眉心刹时皱起,纠结出个小疙瘩。他简直像是入戏太深的模样,装痛竟装的那般像,丝毫看不出破绽。
楚翛站在这自以为是的傻子面前无声低笑,只觉眼眶似有微微湿润。
原有人于满口黄连痛不欲生之时,仍只愿送你春风三月杨柳桃花。
第77章 夙愿
转眼已是黄昏天色微暗,隐隐约约可听到距离萨满川木不远处的军信阁传来消息,大概是死士军大获全胜,正紧赶慢赶地收拾干净那些漏网之鱼。真心实意投降者也就不再为难,尽数充进了南大营人手稀缺的饭堂里打杂,所谓三年饥荒饿不死厨子,多少也算得上是个稳妥活计,对于这些前半生颠沛流离于战场之上的士卒而言,倒也未尝不是个好归宿。
大局已定,料理好一切的死士军连远在江南主战场另一角的韩建华都请了过来,愣是没找着万岁爷溜达到哪儿去了。
几万人围着南蛮营帐转悠了好几圈,将萨满川木养在帐中的各式歌姬佳人都抓了个遍,萨满川木这回虽说连个人影也没留下,但好歹在帅帐中很给主帅面子地留了数滩血迹作为线索,搞得韩建华如临大敌一般着急上火了半天,却是无计可施,这股无名火只好扣着“秋子瞻”的大帽子继续烧着,伸手一抓,竟是生生薅掉了一把乌黑长发,疼得头皮发麻。
敢情竟是被气脱发了。
秋笙乃是尊不按常理出牌的大神仙,别说身为他同辈人的韩建华,就是当年韩老将军在世时,试图管教他一二都能碰上无数个硬钉子。脾气拗,加上自小便可无师自通地蹦出一堆屁磕,秋笙从小就没少吃过韩老将军特产的青藤条炒肉,可再狠再辣的打法都架不住皮糙肉厚,小家伙跪在地上,竟是越打背挺得越直,旁人教他服软说两句好话,他竟脱口而出便是一句:“呸!你们当真是群便秘丈母娘,放的净他娘的是臭屁!软狗头叩黑皮老猴精,没溜儿!诸位不如挑个良辰吉日来叩叩我,好说歹说有个红包发发,总不至热脸贴冷屁股,也不骚…哎连辰良,老子说正事呢,你打我头干个鬼啊!”
连城面无表情地往后一指,只见秋笙口中那只黑皮老猴精正站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盯着秋笙的脑瓜顶,神情十分慈爱。
好汉不吃眼前亏,秋笙连忙出手将脸一挡,磨蹭着膝盖骨,直挺挺地跪着往后退了几步:“好狗不挡道,打人不打脸!哎呦喂…”
往事一一浮现心头,韩建华毫不犹豫地决定暂且将这尊大佛往后头一搁,转而问道:“方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