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江春楼刚掌上灯,秀娘回来了。江春楼一干人正围在一起,丢了手中的零碎就上去问如何。秀娘也不急,喝了口茶道:“这回掌柜的可不用再愁了,我看这个好,虽然呆了些,到底是正人君子。”
伯九心下松了口气,又道:“可也不知他家中情况,不行,还得再看看。”
秀娘笑:“他家在苏州,你怎知如何?这回是月老牵了线,我就说他老往这儿跑!”
有人道:“席香的线牵上了,掌柜的还不知在哪头呢!”众人大笑,一番调侃后,散去。
伯九回家才知,席香今日收了徐亦然的玉簪子。玉在云朝乃是通情达意之物,风俗有云,女子收了男子相赠的玉,便是两人定了情。
伯九只好问:“你可想明白了?”
席香轻声应了一声。
伯九叹:“他人虽不错,可毕竟在苏州,你嫁过去,受了委屈,我如何照应?”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不是你要我嫁?现在我想了,你又犹犹豫豫。”
伯九无奈:“好吧,都由你就是了,我能做的,无非是给你多备嫁妆。”
会试结束,放了榜,伯九同席香去看,徐亦然并未上榜,席香却很高兴,道:“也好,不为仕途所累。”此话伯九同徐亦然一提,他激动地说:“人生难觅一知己啊!何况是红颜知己!”
伯九道:“只是你落了榜,何以为生呢?”
徐亦然有些莫名:“我家中从商,父亲说考不上,便让我打理家业,我原先也没想到竟过了乡试,只是没过乡试,我便不会来京城,也就不会遇见令妹,啊,这一切都是因了冥冥……”
伯九转身走开。
一月的舟车劳顿,伯九,带了两个陪嫁丫头的席香与徐亦然的仆从抵达苏州。
一别三年,苏州还是初见的样子,只是他,再也不是一个少年。
伯九问徐亦然:“这苏州的鲜味轩,可还在?”
徐亦然答:“在的,生意还是颇好。”
伯九点头表示知晓。
伯九与席香寻了客栈住下,徐亦然回家中禀告父母,并请了苏州的媒婆正式提亲。伯九以长辈身份见了徐亦然的双亲,觉得没甚怪脾气;席香也难得乖巧,因为绣工好,颇得徐亦然母亲的喜爱。伯九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觉得总算没白张罗,心中大石可以放下。
徐府做事十分利索,算完两人生辰八字,便开始置办婚事。席香也不像从前那般野,住在客栈里,捏了针线,一心一意地绣她的嫁衣。徐亦然按照礼俗,不能同席香见面,只好日日叫伯九出来,尽说些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这日,徐亦然忽然提到:“我大婚,应当知会我表兄一声。”
“不知你表兄是……”
“我姑姑嫁给苏州罗府为妾,罗府你可知道?就是那苏州首富。生下我表兄便去了。”
伯九心头划过一个人名。徐亦然继续道:“论读书考取功名啊,还是他们罗家厉害,我表兄如今就在扬州为官……”
伯九一口茶没绷住喷了出来。
他擦擦嘴,正色道:“你表兄可叫罗悬?”
徐亦然奇道:“正是!”
伯九无语以对。
巧了,真巧。大概还真是什么,冥冥之中的缘分。
扬州。
罗悬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来回缓缓踱步。他面前跪了两人,一男一女,俱戴着镣铐,瑟缩不已。
罗悬揉揉眉心:“还不交代么?恩?”
那女的只道:“草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罗悬淡淡看她一眼,挥手招来旁边站着的衙役,吩咐几句,那人退下,不一会儿,推来一炉子,烧得正旺。
罗悬道:“一炷香的功夫。”
长长的烙铁在炉火上渐渐烧得通红,炉内的柴火劈啪作响,时不时爆出火星,那二人盯着炉子,又惊又惧,抖得越发如秋风中的落叶。
“时辰到了,大人。”衙役道。
“用吧。”
“是。”
那男的突然大叫:“大人!大人!草民想起来了!那刘金贵全是这妇人所害!”
女人大怒:“……你!”
“哦?那不妨给你来一下,你想起来的便更多,”罗悬轻笑,转向那妇人,“你找的好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