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_作者:沉佥(174)

2018-03-20 沉佥

  他是知道甄贤一向爱干净,不会喜欢身上黏糊滑腻的感觉,怕小贤难受。但甄贤却并不着急起身,反而难得乖顺地静静窝在他怀里。

  嘉斐忽然心尖一颤,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了,果然就听见甄贤闷闷地问他。

  “殿下,我是不是真的特别迂执、伪善、傲慢自负、不通人情?”

  这话……是怎么说呢?

  小贤个性方直,心思又重,每每会有些许自厌的情绪也是正常。可再如何,哪有一套一套把这么些难堪字眼全往自己身上扣的?

  嘉斐侧身低头,穿过柔滑青丝轻抚着甄贤后背,想了一想,问:“……四郎来找过你?”

  “没有。是我自己仔细想了许多,觉得心里有愧……”

  甄贤垂着眼,应完话才觉得不妥,不由嗔怪地轻推了嘉斐一下,低低斥道:“怎么这么说四殿下?”

  嘉斐撇撇嘴,把人又往怀里搂了搂,“白日里四郎撺掇着七郎来跟我要人。”

  “……要什么人?”甄贤一时茫然。

  “你。”嘉斐应得漫不经心,手上却不含糊,不轻不重就在甄贤腰侧揉捏一把。

  甄贤愣了一瞬,惊得撑起半个身子,整个人都彻底清醒过来。

  原来之前殿下生了好大一场闷气却是为的这个。

  只是偏偏在这种时候,怎么也不该和昭王殿下闹出什么事端来。

  “那……殿下是如何应对的?”甄贤皱着眉,不免忧心地望着嘉斐。

  嘉斐却依旧一脸无所谓,“我把他撵出去了。”

  “殿下……”甄贤骤然语塞,瞬间竟无法分辨嘉斐所言的这个“他”究竟是指七皇子嘉绶还是四殿下嘉钰。

  不论是哪一个吧,都不能这么撵出去了事啊……

  殿下是个明白人,并不需要这种说教,会这么做大约当时是气极了。可越是气极了,反而越让人担忧万分。尤其这事又还是因他而起,此情此景,叫他情何以堪。

  甄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语看着嘉斐。

  大约是这眼神太尴尬了,嘉斐终于叹了一口气,妥协地重新将甄贤拥进怀里。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七郎就是个傻孩子,没有坏心。但只有这一件事,只有你,我没法让着他。”

  他还有些不爽地在甄贤额头浅啄了两下,放软嗓音哄慰:“大不了往后我躲着些,不见面也就罢了。我有分寸的,你不要担心。”

  他又问甄贤要不要擦拭更衣。

  甄贤闻言只得点点头,百般地顺着他,心里却是乱麻缠绕。

  这一潭水实在已被搅得浑浊不堪,一想到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便是倦意全无,哪里还真能睡得着。

  第69章 二十六、兽之搏(1)

  坊间传言,说昭王殿下为了和靖王殿下抢甄家那位探花郎,竟闯入靖王府大吵大闹,大打出手,被靖王殿下赶出门外。兄弟二人就此反目。

  又传说,靖王殿下把甄家公子关在王府里,什么人也不许见,哪儿也不许去,简直如囚禁脔。

  还有人言之凿凿,说靖王殿下曾上表面谒,以甄贤“重伤久治不愈,沉疴体弱”为由,恳请皇帝撤回成命,罢免让甄贤任昭王少师一事,使甄贤留在靖王府改做靖王世子的老师,被皇帝陛下以世子年幼为由驳回了。

  可皇帝却也默许了靖王嘉斐把甄贤强留在王府“养伤”的作为,不但没有多加斥责,反而口谕褒奖了靖王“恤栋梁,重贤才”,又另赏了靖王侧室崔氏“育子有功,贤淑有德”,赐正红纻丝罗纱大衫及金绣云霞凤纹霞帔一身,九翟二凤冠一顶,金凤衔珠钗及凤纹金坠子各一对,以为冠服,其制已然堪比亲王妃。

  流言总是真真假假,比事实来得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甄贤伤势养得大好,终于得了靖王殿下“恩准”,能往翰林院上职去了,总觉有无数道视线焦灼在自己身上,恨不得要把他烧出几个透心窟窿来。人人都当面恭维他,一脸巴结奉迎的谄媚笑容,却又在背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说起来,各个都是博学有识之士,不乏历年恩科一甲,面目却与市井小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佞弄虚伪,可笑可憎。

  这作态叫甄贤一阵一阵作呕,连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也觉得恶心厌弃,却又怕太过清高孤傲不合群要连累靖王殿下一起被这些人挤兑,只得竭力敷衍着,觉得自己如陷泥淖,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