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_作者:沉佥(294)

2018-03-20 沉佥

  嘉斐眸光微微流转,也不应话,却下意识把目光向甄贤望过去。

  这无声的眼神宛如传情,顿时又让嘉钰心生不悦,忍不住就拉下脸来刺道:“二哥你如今和我说事却要先得他允许了?”

  “你又胡闹。关他什么事。父皇的心思难测你又不是不知道。”嘉斐抢上前一步,把甄贤挡在身后,就哄着嘉钰往外走,一边又宽慰叮嘱:“父皇这会儿突然召见,或许会有新的旨意,你自己多小心,不要逞强。”

  嘉钰到底还是吃他这一套,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如果过了寅时还没有我的消息,二哥你就直接进宫吧。你只管往前走。从承天门到奉天殿的每一步,我都会替你夺下来。”

  他低头把前额抵在嘉斐肩窝上,就这么静静倚靠着,好一阵才咬咬牙转身领着萧蘅芜他们走了。

  嘉斐犹站在原地,直听见嘉钰离开的车马声渐远了才转回身,一脸凝重地吩咐守宅的靖王府仆役打点一切,又命玉青去探查警戒,而后便拉起甄贤依言往密室去暂避。

  殿下与四殿下之间,大约发生了什么。

  甄贤隐隐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殿下不会和他说。

  但殿下的掌心里全是湿冷汗水。

  他还从来没有见殿下如此紧张过。无论是在北疆以少胜多对抗鞑靼铁骑的时候,还是在东南募军剿寇驱逐倭贼的时候,又或者是与那些手握重权貌合神离的要人大吏对阵博弈的时候,甚至这一路瞒天过海乔装还京,如此东躲西藏忍辱负重,殿下也依然是镇定自若的,从未流露过一丝动摇。

  然而就在刚才,当嘉钰殿下不悦呛声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殿下像只捍卫领地的狮子一样扑了出去,虽然话里尽是笑意,脊背却绷得紧紧的。

  圣上在密旨中的上谕,不到最终那一刻,理所应当瞒着任何人,但对于四殿下,若是从前时,靖王殿下大约不会瞒着。

  可方才殿下却什么也没说。

  这微妙的变化忽然让甄贤觉得古怪,不由得不安起来。

  但他此刻什么也不能问。

  到了这一刻,除了彼此倚信之外,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该说。

  也许只是因为终战在即,成王败寇,黎明之时便要分晓,所以才使得殿下一反常态地谨小慎微。倒也并不是坏事。他在心里如是开解,竭力让自己安下心来,不要把精神散漫去些奇怪的地方。

  宅院地下的密室修得极为隐蔽雅致,不大的一方空间里应有尽有。

  甄贤静静坐在一角,不由看着一旁的嘉斐出神。

  殿下看起来是在看书,手中的书页却由始自终不曾翻过。

  他又听见殿下叹气,合着这密室里西洋钟的钟摆轻微摇晃的声响,格外沉闷。

  四殿下走后,东厂的番役果然来巡查过一次,举着火把,脚步杂乱,里里外外来回搜寻,尘土飞扬得,似是属意要找出什么人来,终于还是无果而去。

  他只在听见第三次叹息声时,沉默倾身,紧紧握住那只已然把书卷揉得打皱的手。

  嘉斐肩头一颤,旋即扔了书卷,也沉默却坚定地用力回握住他。

  十指相扣,胜过万语千言。

  第127章 三十五、万乘之尊(9)

  父皇忽然在此时召见诸皇子,这实在谈不上什么让人心情畅快的征兆。

  尤其是曹慜那么个“老奸巨猾”的人,还要特意派人来与他说一声“早做准备”。

  可他还有什么准备能做呢?

  再如何准备,也架不住父皇和陈督主拿他们对局。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胡敬诚跟着陈世钦一起进宫面圣去了,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

  胡敬诚平安返京,意味着二哥也已身在北京城内了,父皇只要一见着胡敬诚便会明白,那么今晚这一次召见,究竟是临时出了什么变故,还是父皇早有所谋?

  嘉钰觉得他已经什么也不想琢磨了,只想痛痛快快厮杀一场,而后长夜过去,无论生死,他都再没有什么好担惊受怕的。

  就在方才,重压之下,久别重逢,他一时情难自禁,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当着二哥的面说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晰地看见了二哥眼里闪过的惊惧。

  那一瞬间,二哥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当时他浑身冰冷,只觉得自己算是完蛋了。他到底还是搞砸了。

  可二哥什么别的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