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钱这种东西,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总不能变出来。
玉青眼见甄贤已经开始把眼睛往摆在屋里的各种摆件上转想,心里“咯噔”一下。
甄大人这屋里用的摆的,但凡是值钱的,就没有不是御赐的。这要是拿出去换钱救急,圣上回头知道了又不知要生多久闷气……到那时候,大家都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得了,您别挂心这钱的事了,不就三五个孩子的事吗,我来想法子吧。”
玉青连忙把担子揽过来,硬着头皮顶了这苦差事,搓着手往外走。
自从去年先皇丧礼,陈世钦人前背后的言辞姿态,已然是司马昭之心,朝中蠢蠢欲动,流言四起,都以为陈公公是要对甄贤下手。又说陈氏看似针对甄贤,实则是藉此与天子博弈,向今上施压。
偏这甄大人自己心大,怎么半点也不捉紧,还琢磨些不相干的孩子读不读书的事。真要说起来,这些孩子就算不读书,目不识丁也是一样赖活着,从前被陈世钦盯上的人可是全死透了……
玉青满心无奈到了城南书院,找到院判,才说明来意,原本是想商量一下,大家伙一起凑个份子,以为怎么也得要费一番口舌。不料那院判听完竟笑了,还对他说钱的事已解决了,有个善人听说了此事,已接管了那几个孩子的学杂食宿,还另给了书院一笔捐赠。
玉青闻之一怔,更觉得古怪,连忙追问这人是谁。
那院判便取出一个四方漆黑的长匣子来交给玉青,说是那善人留下的,对方倾慕甄先生的人品,知道玉青要来,特意叫转交给甄先生。
匣子里装的是一卷字画。画上只有一枝雪地红梅,枝上一只展翅盘桓的鸟,也不知道是要落在枝头,还是打算要飞走。
玉青歪着脑袋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只好将画卷原样收好,转身拿着就先进宫面圣去了。
画不是不给转交到甄大人手里,但转交以前得先报圣上知道。
自从陈世钦找上门当面撩了狠话,头一个紧张到不行的就是嘉斐,比起甄贤本人还要在意得多,严令玉青等一干锦衣卫务必眼不错珠得盯紧了,任何可疑的人和物都不能漏过,但凡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要先进宫让他知道。
玉青拿着画进宫,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呈上御前。
嘉斐亲手展开那画卷,才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傲雪凌霜独自清,拣尽寒枝不肯栖。
这画中的意思,玉青看不懂,他却是再懂不过。
嘉斐当即眼神就阴沉下来。
他让玉青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原地候着,自己则径直往翊坤宫去找崔皇贵妃。
崔莹正在宫中摆弄上元节的彩花,萧蘅芜在一边陪着,见嘉斐来得突然且面色不善,双双吓了一跳,急忙行礼相应。
嘉斐强压怒意,将那卷画扔在崔莹面前,质问:“这个你可认得?”
崔莹面露惊惶,当即便跪地俯身,口呼:“陛下恕罪……”
嘉斐见状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要找的,当然不是崔莹。他知道崔莹没有这样的心思。即便有,也不敢。她充其量,不过是默许,是顺水推舟。
何况“拣尽寒枝”这四个字,他只在一个人面前提及过。
嘉斐目光一转,看向跪在一旁的萧蘅芜。
萧蘅芜见了画卷便是一副早有意料的模样,半垂着头,语声里却没有半点慌乱。
“陛下不要盛怒之下错怪了无辜。这事原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那日庄敏郡王妃入禁拜谒皇贵妃,巧遇太子也来看望母亲,闲谈时说到了甄大人最近为书院的事发愁,太子殿下想为先生分忧,听闻郡王妃旧有才名,便请郡王妃代为作画,假称倾慕,送些银钱去解燃眉之急。画作的内容是太子殿下与我们一起商议着定下的,不过是因为太子殿下喜欢这意境,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都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她故意将太子也扯进来,实则句句所说的却是这件事与荣王殿下并无关系。
越是如此,反倒越没法信了。
嘉斐心里一股火强压了好几次。
他总不能将火撒在太子头上,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得来不易的皇嗣,疼爱不疼爱的另说,好坏都只有这一个了。
至于嘉钰,他就更没法了。否则又何必拐着弯来这翊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