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青阳还在,那神京也无忧了。”
“眼下神京是定王监国,慕容雄镇守,还算安稳。”
“慕容雄这个叛徒!如此误国……”东方玄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慕容雄杳无音讯,原来是想弃天子,立新君。
“想必是权宜之计,陛下莫急。”
郭方命人到村中寻出一架破旧的马车,一番修整后,将东方玄请到车上,东方玄看着元修如,对郭方道,“神京情势难测,还是派人送他到元证量军中吧。”
“臣适才忘禀,契胡军已经撤回冀州,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是一直都没有再进攻的迹象。此处到冀州路远,难保不再生变故,还是让修如公子与我们一起回去吧。”
开隆三年八月,亲军司指挥使郭方护送圣驾回銮,监国定王开城相迎,还政天子。郭方救驾有功,但虑北患为除,不加职封,仍领亲军司指挥使,特赐万金,沃壤千顷,各地宽广田庄十余所,良驹美姬无数。郭方欣然而纳,谢曰:“人生何必功爵权位,有此富贵足矣。”
不久,定王东方谷与天下兵马元帅慕容雄谋反事败,慕容雄削爵流放,妻子贬为庶民。东方玄又下诏称东方谷非高皇帝血脉,乃昔日府中保姆之子,窃据东方之姓,又妄窥伺神器,本罪无可恕,但念多年情同手足,法外开恩,削其宗籍,贬为庐阳县侯,徐州安置。
东方谷在徐州形同□□,忧病交加,次年亡故,年仅二十二岁。东方玄复悯其亡,命以王礼陪葬高皇帝陵,墓在武孝太子之侧,又同时收其襁褓孤儿东方朴及武孝太子遗脉东方恒为养子。东方玄为长子失母夭折哀恸不已,后又于高河之战颇受惊吓,此后多年竟再无所出,遂立东方恒为嫡嗣,居东宫,为一国储君。
第14章 14 元修如
禁宫深阁,一灯如豆,元修如提笔缀文,倚马可待。他的文采向来颇受称道,可此封寄赠至亲之书,却让他感到腕悬千钧:
“不肖侄修如敬拜仲父尊前。忆昔承平之日,仲父才为世出,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侄深蒙辅保之恩,愧受庭前之教,今日思之,自然流涕,言犹在耳,何敢忘耶?
不幸乱盗移国,神京瓦解。英慈之主见弑,天潢之宗不祀。伯兮叔兮,同见戮于蛮匪。朽尸积于河干,殇魂游于市井。追其根脉,实乃萧墙之内起,岂独归罪于外兵?当是时也,仲父远使番邦,身陷夷境,持节南望,无地可归。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囚相逢,泣将何及!
今仲父提枭夷之兵,有复社稷之志,戈戟所向,望风而靡,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中兴之日,似可待也。然侄闻自古有亡国有亡天下,其奚辨乎?易其一姓,改其国号,谓之亡国;仁义不施,率兽食人,谓之亡天下。是故丈夫保天下,然后保其国。仲父生乎宗室,长于汉地,目濡素王之书,耳聆圣人之教,当闻孔子云: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今独忍见九州黔首被发左衽乎?
时维九月,塞草枯黄,羌笛乱耳,胡笳断肠,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往日,登陴远眺,悲夫怆悢!乡关明月,何时可掇?落木归根,人之情也。侄于桑梓依依相盼,愿仲父天年永乐,寿体安康。侄再拜顿首。”
元修如想这大概是他留在世上最后的文字,他反复阅看,直至心中再无波澜。
当时元证量破天子中军,进逼青阳之时,却得王廷传信,阿善可汗暴毙,其子也岩继位。新可汗年仅五岁,其母真丹可敦掌政,其叔柯殷王子与雅蛮可汗之弟镇北王莫沙联手辅国。王廷命元证量撤兵冀州,回朝参拜新可汗,并再议战事。真丹可敦实乃元证量幼女,汉名红玉,元证观加封其为公主,远嫁番邦,派元证量送亲至契胡王廷。红玉为阿善可汗所钟爱,赐名“真丹”,取“珠玉”之意。也正因如此,元证量归降后,在契胡王廷的地位举足轻重。
阿善可汗死后,孤儿寡母,主少国疑,此时契胡朝中分为战、和两派,争执不休。镇北王坚持主战,发誓为兄长雅蛮可汗报仇,柯殷王子则虑及契胡国力,主张议和。真丹可敦亦不愿老父沙场久战,更担心穷兵黩武,王廷虚空,遭致觊觎,徒生变乱,便支持议和,调元证量火速回转王廷。
元证量撤兵不久,契胡王廷派出使团,与大燕和议。东方玄求之不得,隆礼相待。镇北王莫沙不肯坐视和议,要求加入使团,因其年辈资历最高,担当正使,柯殷王子为副,一同前往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