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野清了清嗓子,正声道:“当年,我还是鹿枝书院的一名弟子,得先师偏爱,为众师弟作表率。先师有一位知交好友,年轻时就已相熟,两人互相约定一同赴考,一同登第,到了朝中仍要相扶相互,永志不变。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先生与好友同科会考,结果却是一人登第,一人落榜。先师摘得殿试桂冠,及第状元,好友却名落孙山,失意而归。”
众人听他啰里叭嗦,就只是说了一段无关案情的往事,不禁微微不悦,典吏眉头跳了跳,看了一眼记的满纸废话,忍着没有把笔折断。
林月野不管他们,接着道:“先师受官参议,渐渐通达仕途,好友却屡试不中,性情大变,乖戾暴躁,把先师的劝慰看作是故意炫耀,两人逐渐疏远。后来……”
江裴道:“先生。”
林月野:“啊?”
江裴道:“说重点好吗?”
林月野道:“急什么,不是大人你说要我招得彻底的吗?后来呢,先师名声大噪,成为一朝文宗,创建鹿枝书院,参与会试主考以及考题设计。万万没想到,他那位好友屡考不中之后竟生了罪恶之心,找到先师,让他将考题泄露给自己……”
说累了,林月野动了动身子,敲打跪麻了的双腿,打算歇一会儿继续说,这时从那边帘子后头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林月野只觉眼前一黑,那人已瞬间揪住了他的衣领,愤怒道:“你胡说!”
“……”林月野被他揪得离地三分,“谭华你冷静……”
江裴脸色变了变,谭华本是站在后面旁听的,等宣召他时才能出来,现在却擅自跑了出来,且如此失态,江裴野有点儿生气了,听见外面人们戏谑的笑声,他拍惊堂木沉声道:“肃静!谭华,休要胡闹。”
谭华怒不可遏道:“他胡说!先师不会明知故犯泄露考题的!他诬陷先师!”
林月野道:“你怎么证明我说的不是真的?老师他确实有这么一位好友你是见过的吧?”
谭华气得身体直抖,他死死盯着林月野,眼里都是深深的怨毒。
林月野转回来,道:“不好意思江大人,刚才被打断了,我说到哪儿了?哦泄露考题是吧?先师当然不肯,但是多年好友情谊,再加上那个人恳求保证,不同意他就骂先师忘恩负义,先师一时糊涂,铸下大错。”
谭华冷笑:“无稽之谈!老师从不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
林月野反问道:“如果你是主考官,你说的那个曾受尽苦楚的小师弟来求你,你忍心拒绝吗?”
谭华眼中“唰唰”射出两把剑,寒声道:“不要跟我提他,你没有资格。”
江裴提醒道:“禁止谈论与本案无关的事。”
林月野颔首:“是,草民忘了。”
外面那群人正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道:“别停啊!接着说!”
典吏几乎是忍着把笔扔到他们脸上的冲动,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林月野道:“先师将考题泄露给好友,好友不出意外金榜题名。后来东窗事发,被人告到了御前,我不忍老师年老体弱还要受牢狱之灾,便决定为老师顶罪。”
“……”
谭华扭曲着神情道:“哈!好一个为师顶罪的感人故事,师兄真是体察老师心意,我等自愧不如。”
林月野道:“过奖。”
“过奖个屁!”谭华激动地大吼,他弯腰拍了林月野一掌,将他推倒在地,“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套可笑的说辞?做梦!老师他费尽心思为你翻案,将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空口无凭诬陷他,居心何在!”
林月野倒在地上,伤处撕心裂肺地疼,他呼了几口凉气,道:“你凭什么不信?当初我认罪,只是因为我主动自首,刑部仅凭一份口供就将我流放。老师呢?他为了翻案搜集罪证,是真正的证据确凿,你凭什么信他不信我!”
谭华冷冷地看着他:“谁说有了证据就一定是真相?我当时就怀疑老师是为你作了伪证,只是……”
林月野气极反笑:“你简直不可理喻。”
谭华固执道:“事情过了那么多年,老师也已魂归黄土,你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又能拦你不成。总之我是不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