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钰道:“多年无尽的等待终于有了希望。”
“咦,你也知道?”
林月野摇头晃脑:“唉,这种事怎么可能呢?单凭异常的天气?每年令人匪夷所思的异象那么多,也不见这天下有多太平啊。反正我是不信。”
桑钰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从前也是不信的。”
林月野凑过去,“意思是你现在信了?难道桑钰乐师也与人有多年的宿怨,或是心里有什么人放不下?”
桑钰淡淡道:“没有。我也是听先师说的。”
林月野道:“这么巧,我也是。……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要跟你套近乎,我是真的听我以前的老师说的。”
桑钰沉默下来。
林月野道:“雨天无聊,书院里的先生和学子们肯定都在房里赏雨吟诗,闲情雅致。咱们俩却在这聊些仇怨、无望的等待什么的,当真是辜负这潇潇暮雨了。哈哈哈哈!!”
外面雨疏风露,哗哗如注,却止息了打雷闪电,树叶在雨水的浇灌下绿得发亮。
林月野笑完,桑钰还是没理他,他也不觉得尴尬,兀自望着窗外道:“虽说不打雷了,可是雨势依然没有减小,那个叫晚英的少年跪在雨里,真是受罪。”
桑钰闻言一惊,讶异道:“晚英怎么了?”
林月野道:“早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晚英惹到了江宁那孩子,两人打起来了,然后就都被罚了。”
桑钰知道两个孩子之间的恩怨,但是晚英绝对不可能和江语霖打起来,多半是语霖打骂羞辱他,他就只是默默承受。
即便如此,晚英的惩罚还是比江宁的重。
桑钰无言叹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月野道:“桑钰乐师,晚英是你的书童是吗?”
桑钰道:“可是我也护不住他。”
当初收他做书童只是因为一点恻隐之心,这孩子活得实在辛苦艰难。可是如今自己境况也不好,晚英跟着自己不一定有未来。
林月野看他神色郁郁,轻声道:“桑钰乐师,你怎么了?”
桑钰道:“劳烦,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晚英,不能帮他求情,给他送把伞也好。”
林月野道:“好。”
雨下了一天一夜,到了下午,雨势渐收,天空云层散开,微风送来些许凉意。
徐言从藏书楼出来,江语霖还在里面抄书。《周礼》冗长又繁杂,抄完一遍就得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山长罚他抄十遍,徐言觉得起码小半年江师兄都不用出藏书楼了。
绕过樱花林,徐言打算去静室温习功课,一转身,突然看到林水寒就站在不远处一株木棉花树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不经意往这边瞥了一眼,徐言赶紧转过身,匆匆走开。
心里又慌又乱,思绪纷繁,徐言低着头脚步匆匆,不知不觉走到了礼殿这里。一抬眼,就看到前方晚英依然跪在那里,全身湿透,头发贴着面颊往下滴水,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紧走几步过去,在晚英身边蹲下,轻声道:“晚英,你怎么样?”
晚英费劲地抬起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晃晃脑袋,没有说话。
跪了将近一天,风吹雨淋。这一天里,有很多人来看他,但是他谁都没理。
一开始是因为雨太大,电闪雷鸣,他跪在地上被雨打得全身都痛,连谁在说话都听不清。到后来,不打雷了,他跪得双腿都麻木了,依然有雨点落下来,感觉每一滴雨都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深入骨髓地痛。
后来有一个人给他撑了把伞,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扔下一件披风走了。当时他头昏脑涨,也没看清那人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晚英低垂着头,模糊看见前方砖地上有一个小水洼,他想睁大眼看清楚,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耳边轰鸣,很想一头栽下去再也不起来。
徐言看他面颊通红,恍恍惚惚要晕过去,赶忙伸手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晚英全身滚烫,徐言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别跪了,回去吧,你在发烧。”
晚英摇摇头,想说什么,但是嗓子干得冒火,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徐言叹一口气:“没事,山长不会说什么的。他当时说要有他的允许你才能起来,其实那是说给江师兄听的。江师兄现在在藏书楼里抄书呢,他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