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被请去作法“驱毒”了,父亲依然寡言少语,关在房里看书,穆雨独自在院中的花树下包粽子,蒲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碧绿的光泽。
弟弟妹妹打闹着跑出来,见她一人坐在一处,纷纷围上来,问道:“姐姐,娘亲呢?你在做什么呀?”
穆雨冲他们笑笑:“娘亲去镇上给你们买好吃的了。姐姐包粽子给你们吃,好不好?”
“粽子?好啊好啊!”弟弟妹妹欢呼,然后跑出去玩儿了。
刚把粽子放在锅里煮好,母亲就回来了,她满脸荣光,手里提着一堆东西,她对穆雨说:“雨儿,看到没有?我只是将放在乡绅儿子身上的蛊虫收回,他们就这么千恩万谢的。我也趁势见识了大户人家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仍有个千灾八难的,不顺心的事也有,还不如咱们呢。”
她看一眼穆雨:“这半日你做什么呢?”
穆雨下意识挡住那些粽子,摇摇头:“没做什么。”弟弟兴奋道:“姐姐说包粽子给我和妹妹吃!”
“包粽子?”母亲声音瞬间冷了起来,“谁让你包的?那都是外面那些人的做法,你跟他们学什么!正经事不做,跟你那没用的爹一样,净学他们中原人,他整天闷在屋里读书,你倒包起粽子来了!”
“可是……”
母亲竖起眉毛:“什么可是!赶紧把那些粽子扔了!我从镇上买了排骨和鱼,晚上咱们吃这个。”
穆雨没有听母亲的话扔掉粽子,而是偷偷藏了起来。她回到屋里,父亲刚好从房间里出来,母亲看到他,把一包钱袋扔在桌上,轻轻“哼”了一声。
父亲脸上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抹难堪。
待他出去后,母亲低声骂了句:“窝囊废。”然后她对穆雨说:“距离你上次第一次出去‘讨饭’也过去两个月了,准备得怎么样了?过几天再去试试吧。”
穆雨道“……嗯。”
母亲道:“另外,今日是端午,阳气最盛,正是制蛊的好时候。”
穆雨:“我知道了。”
出家门五里外,有一片茂密潮湿的雨林,制蛊用的毒虫都从这树林里获得。穆雨艰难地穿梭在林间,费力地捕捉毒蜂、蜈蚣还有蜥蜴。毒蜂是山上树林间的毒菌经雨淋后腐烂而化成的巨峰,全身黑色,嘴很尖,穆雨每次捕捉,都会被蛰一身毒包,好几天才会消下去。
带着满身的伤回到家里,弟弟妹妹围上来,被母亲赶忙拦住:“别碰姐姐,姐姐身上有毒。”
穆雨忍痛坐下,母亲瞧她一眼,道:“坐下干嘛?还不赶紧去闷蛊,趁着太阳还没落下。”
“……哦。”穆雨又咬牙站起来,转身往屋外走,听见母亲在身后对弟弟妹妹说:“这几天都别进姐姐房间知不知道?别伤着你们。”
穆雨垂了垂眼睫,一声不吭地走了。
将千辛万苦捉来的毒蜂、蜈蚣和蜥蜴均放在一个陶罐中,任其互相撕咬吞食,俟一物独存者则以为蛊。把最后剩下的这个活物闷死,晒干,外加毒菌、曼陀罗花等植物以及自己的头发,研成粉末,制成蛊药。穆雨闷的这个蛊最后存活下来的是毒蜂,便叫蜂蛊。她把蜂蛊贮存在一个大碗里,平时放在自己的床头底下,须在每个月的初九这天晚上,夜深人静后,用一个盛米的竹筒插香在里面,然后面对蛊虫叩头揖拜,并且微闭双目,口念咒语:告诉你听呀阿公,双膝下跪向你拜,恭敬之心时时有,他日有难请相助。如是,反复念三次。月月如此,不得有误,以示诚心。
放好碗,穆雨坐在床上,感觉脸上的毒包肿得更厉害了,火辣辣的。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内升起一股厌弃之感。
“姐姐。”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穆雨抬起头:“怎么了?你进来说。”
妹妹晃晃小脑袋,小声道:“姐姐,你上午包的粽子,还有吗?我……我想吃。”
穆雨迟疑道:“没有了……等什么时候娘亲不在,姐姐再偷偷包给你吃好不好?”
“好吧……”妹妹有些失望,然后怯怯地,“姐姐,你,疼吗?”
“啊?”穆雨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自己脸上的毒包,费力地扯了扯嘴角,“不疼,姐姐一点儿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