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齐压在行止的上方,近近地瞧着他的眉眼,那目光近似贪婪,他嗤笑一声:“自重?”他咬牙道,“顾行止,你当年不告而别,你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这么些年,我有多想你我就有多恨你!”
他说着话,眼圈渐渐红起来,一滴泪“啪”的一下便落在行止脸颊上,他用力伏下身子,猛地抱紧行止,哽咽道:“行止,真的是你吗?”
行止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去,他不由自主地握上修齐的臂膀,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修齐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叹道:“你这里这一片竹子,可不是因着我?”他不等着行止开口,登时又道,“你同我回去。”
行止狠狠咬一咬唇,出声道:“皇上,我不能。”
修齐握着他的手狠狠用起力气来,他的眼睛一片通红,带着那般痛苦的恨意似的:“朕乃一国之君,朕想要的,朕都能得到。”
他渐渐松开行止的手,缓缓起身,道:“来人,将他带走。”
行止望着他,用力道:“修齐!”
修齐修齐轻轻拍了拍袖子,眼中带着些冰冷的笑意道:“没有你能不能,只有我想不想。”
炉子上紫砂锅里黑漆漆的药汤子溢出来,慢慢浇熄炉下的火焰。风轻轻吹荡着屋子的小门,朴拙的竹屋里头冷冷清清的,带着一点萧索的意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那只烧干了的锅子,昭示着这一切曾经发生过。
第2章 第一章 月波箫意
方下了一场雨,四下倒听见窸窸窣窣的虫鸣,带着些凉薄的味道,几丝凉意扑到面上,才教人忽觉秋意渐浓了。月上中天,四下摇动着月影,映在朱红色的高墙上,辉煌的琉璃瓦缓缓漾着清透的月光,倒是一派清幽宁静的模样。
才过了八月十五,宫中各处倒仍是一派节下气息,宫中仿佛仍弥漫着浓郁的月饼香气。时辰却是不早了,宜华带着几个小丫头小太监往东宫的方向走去。宜华手里捧着只雕花红木盘子稳稳地走在前头,这上头拿青瓷盘子搁了几只团团的月饼,散着浓浓的桂花香气,倒是同着天上那只晕黄的圆月相应成趣。这奇巧的玩意儿是今年从杜泽镇进上来的桂花月饼,吃着香甜却不腻,难为太子喜欢多吃了两口,皇后瞧着面上高兴,便将皇帝赐的几块命身边的大宫女一并送到东宫那边去。
还没走到太子屋里,便听得门里面一派喧嚣淘气的声音,宜华不由轻轻摇了摇头,笑吟吟地道:“娘娘有赏。”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身后的宫人们进了门。
顾修齐方才正同着顾行止在屋子里赏月联句,听着顾行止有了佳句,一时不由忘形,倒教宜华瞧见,自觉面上不甚好意思,忙端身站住笑道:“姑姑这样晚还过来,却是教我们不好意思;了。”
宜华命人将盘子搁在桌上,笑道:“虽说是节下,殿下也该端重些,行止不劝着怎么还助着?”
顾行止站在顾修齐身边,一时红了面颊,笑道:“姑姑说的是,行止受教。”
顾修齐瞧了忙道:“姑姑只别说他,他倒是劝了我半晌,只是他哪里能劝得住我?”
宜华瞧着他模样不大,行事却周全有担当,心里很是为皇后欣喜,也不再理论,只是道:“这是殿下昨儿吃着喜欢的月饼,今儿皇上赏了娘娘,娘娘见殿下喜欢,便叫奴婢将这个送过来,赐给殿下和行止。”
顾修齐忙笑道:“母亲留着自己用便是了,仍想着我和行止,教儿子怎么过得去。”
宜华笑道:“殿下知道娘娘的心便是了,只不许再淘气便是。娘娘说这个盘子碧荧荧的,配这个倒是好看,教殿下留下便是。虽说娘娘教半夜送了来,娘娘几番嘱咐,你们万不能多吃,若是积了食可是伤身得很。”她说着不由唇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时候也不早了,殿下同行止公子且歇了罢,奴婢也该回去伺候娘娘歇息了。”
顾修齐同顾行止忙送道:“姑姑且走好,只怕宫门要下匙了,莫误了姑姑的事。”
宜华笑一笑便去了,不在话下。
夜渐深了,倒是渐渐起了风,裹着隐隐约约的桂花醇香扑进屋子来,颇有些醉人。顾修齐同顾行止立在窗下远远去瞧那月亮,只觉得月光渐渐晕开去,倒像是涟漪似的漾出纹理,顿时天地万物失色,只剩他二人同这月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