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咽_作者:楚遥(4)

2018-02-25 楚遥

  行止笑道:“我如今诗性也尽了,瞧着这月色,倒是想起那曲梧桐月来,虽说清了些,倒是应这景。”

  修齐听了,顿时来了兴致,笑道:“疏月,你去把我的箫拿来。”

  疏月听了笑道:“这会子殿下要吹箫?”

  修齐负手而立,扬着眉笑道:“你只拿来便是了,不必问了。”

  行止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失笑道:“好好的,殿下又弄这些事,若招来了嬷嬷们,咱们又弄些是非出来。”

  修齐忽的把笑隐了,颇似不快似的:“你越大越不似从前了,我只告诉不许唤我殿下,你却一昧不肯听,方才不是好好的?这会子又做这个样子。”

  行止一时笑起来:“这么大了还似个孩子似的,我只听你的便是了,你快教疏月把箫收起来。”

  听了这话顾修齐便腆着脸笑起来:“你既是想听,我自然要吹给你听的,你素来不喜学箫,却又爱这个曲,我便吹予你听便是了。”

  顾行止只无奈摇摇头,却终忍不住笑起来:“你这话倒像是绕口令似的,再说下去,这满屋子倒是没人听得懂了。”

  二人说着话,疏月便将一把漆亮九节紫竹箫取了来,一边笑道:“殿下只想一出是一出,只是怕传了嬷嬷们耳朵里,不知又怎的歪派你了。”

  修齐接了箫,手指细细捋过箫体,神色却是清淡,不似方才模样。

  顾行止细细打量了他半晌,月华下顾修齐的神色却是淡然如水,眉宇间都似漾着柔柔的月色,再瞧不出来方才形容。顾行止轻轻笑道:“也罢,便陪着你闹一闹,好歹是节下,皇上娘娘体恤,自当是不理论的。”说着,他便起身走到梨花木案前头,抱出来自己素常弹的那把琴,神色温柔地轻抚半晌,“如此佳景,正是应当宠辱偕忘,何必在意许多。”

  顾修齐瞧着他坐在案前,不由笑道:“此刻倒不去焚香了?”

  行止知他是笑他净衣焚香之故,笑道:“当着师傅的面自是礼数应全了,这会子咱们方联了句,正是口齿沁香,合乎真名士之作为,哪里倒还要那些个虚礼?”

  这话说的修齐心里欢喜,一双眼灼灼地望着行止,止不住道:“正是!正是!”

  行止微微一笑,轻轻抚过琴弦,一声泛音却是旷远缥缈。顾修齐听了登时噤了声,手里握着那杆竹箫,面色渐渐沉浸其中,便将竹箫竖在唇边,和上了他的琴音。

  箫调本是凄清伤感的,同着这琴相和竟生生冲淡了这哀婉,只剩下一派悠长旷远之意,百转千折,又是松沉悠远,又是曲折绵长,风轻云淡,竟是发幽幽古思,仿若登高怀远。

  行止抬起眼瞧着修齐,闪过一丝笑意,修齐轻轻扬起嘴角,眼中盛满了溶溶月色。

  却说待到宜华进了凤鸣宫的宫门,瞧着宫里灯火仍旧通明,映得天际倒像是有几分绯红。皇后仍未梳洗,端端地坐在案边,此时瞧见她回来,面上不由微微露出些笑意。

  宜华晓得皇后心里挂念太子及行止,忙疾步趋进宫内,还未说些什么,只听得皇后婉声道:“仔细跌了,不必如此急的。”

  宜华笑起来,走到皇后跟前道:“奴婢只怕娘娘等得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皇后往内殿走去,“殿下同行止瞧着今夜的月色比昨日更好上些,两人便供着支桂花联句呢。”

  皇后听着不由笑起来:“倒是难为他们有那个雅兴,今日教你送那个月饼过去,倒更是应景。”

  宜华伺候着皇后解了外头秋色暗云纹的袖衣,将头上精致的点翠仔细收到妆奁里头,一边道:“殿下也已是大了,懂得体恤娘娘的心了。”

  皇后手中无意识地捋着衣裳上的绢带,笑道:“行止自小便是懂事,不很教我操心,只是修齐,小时候淘气的那样,想不到如今也懂事得多了。”

  宜华轻轻为皇后揉着臂膀,笑道:“行止公子比殿下大了两岁,自小懂事的便早。行止公子也知道咱们圣上体恤,自小便懂得替娘娘分忧解难,待太子殿下也是百般疼宠,也不枉咱们的心。”

  皇后望着镜子中模糊的影子,眉眼微微低垂:“行止的父亲为咱们江山社稷立下那样的汗马功劳,甚至身陨异土,只留下一副尸骨回来,我们就是再怎样疼他也不为过的。”皇后眉尖微蹙,“皇上将秦将军的遗孤让我照料便是极看重了我的,加之又赐行止姓顾,可知皇上抚恤臣民之心。我头先只怕行止会被那起小人欺侮,后又忧心他过于骄纵,如今瞧着他虽是只比修齐大两岁,却是极稳重的,将来也必是修齐的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