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夙从薄薄的两片唇中吐出了两个字:“薛王。”
这个答案让游容有些措手不及,一下便有些愣怔,薛王?游家的确是暂时与薛王站在了一条船上,可是他清楚游夙绝不至于忠诚至此。
游容刚要开口接着问,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收了声,他皱起眉对身后的几个金吾卫道:“你们先去巡逻,我稍后去寻你们。”那几名卫士得了长官命令,便驱着马先走了。
回想起上次游夙送薛王木兰树的事情,游容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游夙,道:“上回我问你是不是对薛王存了什么心思,你说没有,那我今日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对他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明明知道游夙爱拈花惹草的性子,可自己之前居然还信了他的话,真以为他只是觉得好看便送了,既然要与薛王联手,那私下走的近些也是有的,但现在看来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简单。
游夙虚甩了几下马鞭,似笑非笑地道:“阿兄你记错了,我那时说的是,我能存什么心思。”
是啊,他还能存什么心思,游容生气地闭了闭眼睛,只怨是自己掉以轻心了,他低声呵斥道:“我看你是疯了,别忘了他是什么人,你平日里勾`引别个什么男人女人,我统统不管,可是薛王是谁,他将来又会是谁,你比我清楚。”先不提游家打算扶持薛王这个打算,即便只是个别的什么闲散亲王,那也是后患无穷,若是让皇帝知晓了此事,那简直是不堪设想。
几缕夜风中,是游夙无所谓的轻笑声:“阿兄放心,我知道他是什么人。”说完他又狡黠一笑,轻声道:“阿兄要替我在兄长面前保密。”
游夙实在是太肆意妄为,但游容明白自己根本就说不动游夙,他更是气得恨不得立即将弟弟拉下马来狠狠踹上几脚,便冷冷地威胁道:“看兄长不扒了你的皮,你可仔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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蘸了龙涎香的澄水帛从梁上垂下,无风轻摆,淡淡的香气从绣着芙蓉花纹的轻薄布绢中浮出,驱散了暑意,留下一室清凉。
看着皇后将最后一粒双陆子移入刻线内,皇帝笑着摆手道:“罢了罢了,不玩了,孟如今日气势太盛,朕都连输两盘了。”
皇后依靠在青地蓝色团花纹的隐囊上,手中捏着枚沉香棋子,笑道:“我左不过是运气好,何谈气势不气势的。”
坐得久了,皇帝便从茵席上下来,一边踱步一边道:“运气也是气势的一种,今日是孟如占了上风,可要向朕讨个什么彩头?尽管说来。”
“宅家方才可没说有彩头,怎么眼下输了棋反而提起彩头来?只是我这里也没什么缺的,怕是要辜负宅家的好意了。”皇后穿着件宽松的月青色薄罩衫,未施粉黛的脸上,已经能看出岁月的痕迹,可是她莞尔一笑的样子,数十年没有改变,皇帝仍记得她年少时笑起来的模样,只是如今更平添了些许韵味。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人,朕要给你彩头,反而你还有话。”
着交领罩衫的侍女阿荃手握蒲扇,轻轻地为皇后打着扇子,笑道:“宅家既然想给赏赐,皇后尽兴挑了便罢,难道还怕宅家不肯给么?”
皇帝听了阿荃的话,又笑道:“你这妮子倒是肯为主子打算。既然皇后说不出要什么,那便由朕来做主,南海郡新上贡了件集翠裘,也算是件好东西,就赏给皇后吧。”
这哪里是什么彩头,分明是皇帝早已做下决定了,只不过是随便寻了个理由赏赐她东西而已,皇后的心里泛过一丝甜意与安慰,她与李晔成婚早已过二十载,他们从最青春年少的时候相互扶持到如今,登基,丧子,女儿的出生,在这大半生中,李晔始终对她一如往昔,即便她膝下无子,可皇帝从不曾轻慢了她半分,荣耀,尊重,宠爱,他给了游舒所有他能给的东西。
侍立在一旁的杨海也跟着笑道:“这件集翠裘呀,孙贵妃也来求过,可宅家就是不给,原来宅家是给皇后留着呢。”
皇后慢慢起身,走到皇帝身后,柔声道:“既然贵妃都去求了,那必定是十分喜爱,宅家赐予她又何妨,况且贵妃比我要小几岁,翠裘鲜艳,也更衬她。”
皇帝握住皇后的手,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笑道:“孟如这后半句话可不对,什么小几岁大几岁的,在朕心里,什么衣裳都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