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侧开头:“我心中有数。”
“哈!”靳双楼笑了声:“你要是倒下了,红药会如何,你可有想过?”
裴先生望着那朵小花,沉默了。
靳双楼的眸子暗下来:“再说,她晚一点苏醒,不是更好吗?毕竟她是那么恨你啊!”
紧握竹竿的手颤了颤,裴先生有些无奈:“双楼,不要说了。”
“那你就乖乖喝了它。”靳双楼将白玉茶壶递上,软硬兼施,“反正你不喝了它,我是不会让你踏入鬼泽一步的。”
尸盂位于鬼泽边缘,不入鬼泽,便到不了尸盂。
妖兽族的太子,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裴先生无奈之下,只能屈服。
第 4 章
地府的西北地带,是一片荒芜,名为鬼泽。
这里,便是妖兽一族的地盘。
踏入鬼泽,触目是地狱里零落的妖火,烧红了头顶大半的苍穹,时而冷冽时而炙热的狂风吹在身上,刀子般地割人。
靳双楼指尖结印,化出透明的结界将裴先生小心地保护起来:“你还好吧?”
裴先生的面色愈发苍白,一双薄唇抿的紧紧的,显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结界临身,那利风顿时被隔绝在外,压抑之感也减轻许多,他扯出一丝笑来:“谢了。”
高傲的妖兽太子伸出手来,将他揽入怀中:“阿裴,你我不需如此生分。”
裴先生垂在身侧的双手被掩在宽大的袖中,紧握成拳。
靳双楼等了许久,却没有等来任何回应,终于轻叹一声。
“你们一族的疆域,都是这般凛冽吗?”裴先生望着目之所及的荒凉景象,这样的环境,让人无端生出些萧索之意,“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环境中,能生出你这样的人来。”
“不过是具皮囊罢了。”靳双楼挑眉,“办完了事,去我府上坐坐?”
“好。”裴先生答应的痛快。
“我就知道你不会去的,你的心里,全是那个人,我怎样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靳双楼嘟哝着,赌气似的,待说完这句话,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听到的那个“好”字,不由神色一喜,猛然转过头去。
裴先生温润的眉眼正含笑凝视着他。
一时间,仿佛连风都变得轻柔了。
靳双楼黑发飞扬,袖袍翻飞,俊美的面容上,萧瑟还未褪去,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你你你你方才说好?”他有些不敢置信,“你答应了?”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够了解你。”裴先生第一次没有避开他炽热的目光,“作为朋友,我并不合格。”
靳双楼的目光黯淡下去,神色有些郁郁:“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是啊,我知道。裴先生心想。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不管怎样,你肯去我府中坐坐,我已经很开心了。”靳双楼只郁闷了片刻,便重新振奋精神,带着他往天色最为沉暗的方向走去。
之后,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的,可以看到一棵通天彻地的黑色大树,树顶是漆黑的漩涡,树下是翻涌不息的血色。
树的中间,有一团模糊的白色人影,似在打坐。
靳双楼停下脚步:“万事小心。”
哪怕他是妖兽族的太子,亦不能靠近满是腐气的尸盂。
天上地下,无论神仙妖鬼,唯一能走进尸盂的,唯子喻先生一人。
五百年前,他以满身修为与自己的一魂一魄封印尸盂,拯救了整个幽冥地府,早已与这肮脏且血腥的尸山血海融为一体。
从此以后,他也再没资格站在那个一身正气,双眸清明的人身边。
但他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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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在远处的妖兽太子紧紧盯着那棵巨树,那个踉跄的身影刚刚出现在视野中,他便“噌”地往前迈了一步,然而再想往前,却是一步也迈不动了。
他看着那人影步履蹒跚,心急如焚,恨不能一步便跨到他身边。
可是,他做不到。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裴先生的脚步越来越稳,身体也渐渐直起来,看起来除了面色苍白些,似乎与平常并无不同,他望着靳双楼忧急的模样,扯出一个纸花般的笑:“不要担心,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