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祁越还没拜上师父,先跟着连坐了一顿结结实实的马步。
四、
广场边上的沙漏终于漏了一个时辰。祁越放慢了吐息,稍稍调整了下姿势。腿脚有些细小的酸麻,但还支撑得住。
“小师弟,小师弟,”桑落落在一边压着嗓子悄声喊。
祁越目视前方,做未闻状。
便听得桑落落停了会儿,又换个人喊:“唐师兄……”
唐昭稍稍偏了头,也低声道:“师妹,怎么了?”
“你帮我看着,我活动下,腿太酸了,”桑落落嘟囔道。
“……好,”唐昭说着,抬高目光,扬头看了看四周,“大师兄不在。”
桑落落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抖了抖胳膊,随即站直了身子。她胳膊肘转了几圈,又踢了踢两条腿,捎带着把脖子上的脑袋也胡乱活动了一番,这才提了提裙子,两腿半蹲着,复了扎马步的姿势。
桑落落这么一带头,其余几个少年也忍不住伸直了脖子望了望,见没有他们那大师兄的影子,也放心地起身抖搂了几下胳膊和腿。
祁越瞧着这一帮子人皱着脸皮的样子,只自己蹲地稳当,一晃不晃。
除了祁越没起身,还有两个人也没起身,一个是唐昭,一个是被桑落落称为杨师兄的那个。唐昭只额头渗出些汗水,仍胳膊平直,气息平稳。姓杨的那个少年,脸颊绷得紧,额头滑下去数道汗水,衣裳下摆颤动着,眼瞧着是腿打颤了。
“祁少侠,”见众人纷纷又摆好了姿势,唐昭扭头看祁越道,“你可还吃得消?本不必来受累的。”
“才一个时辰而已,算不了什么,”祁越从一开始到现在,一动都没动,语气轻巧。他确实不怎么吃力,眼下见周遭的人一副难受样,更是说话不带腰杆儿晃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周围人不禁都看过来,见自己连一个没进师门的小孩儿都不如,又纷纷觉得惭愧。
唐昭看祁越的目光有了几分惊讶欣赏,笑道:“想不到祁少侠年纪小,根基这般深厚。”
“小师弟,你可别逞强。撑不住就撑不住了,谁又不会笑话你,”虽说桑落落一路吓唬祁越拜不上师,开口一点也不觉得这声小师弟有什么不妥。
“我说了没事,”祁越懒得应付。
唐昭只瞧着祁越果真马步扎得稳如磐石,心下欣赏之意更甚。目光掠过一边,唐昭又轻声招呼那姓杨的少年:“问水,大师兄不在,你可活动下手脚缓缓,还有一个时辰呢。”
祁越闻声也看过去,杨问水脸上通红,牙关仍紧咬着,不服输似地道:“不用。”
他从桑落落叫唤那阵腿就开始发抖了,此时眼瞧着是硬撑。祁越看他一会儿,认真地道:“还是缓一缓比较好,你们大师兄不在,逞强是与自己过不去。”
杨问水额头青筋都迸了出来,他只紧闭着嘴巴,看着前方,目光如铁。
“杨师兄一贯那样,他说不用你们就别管了,”桑落落又东瞄瞄西看看,飞快地弯了弯胳膊,“不过,都这么晚了,过会儿饭有得吃吗?”
这话像某种号召似的,桑落落说罢,祁越就听见了不知哪个馋鬼肚子“咕噜”的一声抗议。吃饭不吃饭,祁越没太放在心上。眼下入了夜,他只顾着扎马步,连师都还没拜,万山峰的大师兄瞅见客人又爱答不理,晚上总不能露宿在这广场上吧。
思及此,祁越不禁扭了扭头,预备看看这万山峰的房屋环境。实在不行,他去什么树枝上凑合一晚上也行。
瞅了一圈,只能瞅见些黑乎乎的影子。大晚上的,祁越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也辨认不清那影子到底是些树木,还是些房屋。
那沙漏不紧不慢地又漏了一个时辰,已是夜风习习,繁星满空了。扎马步的众人哎哟地叫唤着,总算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
桑落落一个女孩子,瞧不出娇弱样儿,拍打了几下衣裳,又笑嘻嘻地看祁越:“小师弟,跟我找吃的去。”
“你们师父呢,”祁越没空想吃的,只挑了要紧的问道。
“师父不在啊,下山好几天了,这时候不知道在哪呢,”桑落落跺着脚,又道,“你急着拜师,也没办法。先去找大师兄吧,说不准他觉得可以,也就不用问师父的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