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闵立行为自己做了个决定,他要将一切都返回到原处,让人为贾长孝又送去了一根烟。来人却没一会,又拿了那根烟回来,放在闵立行面前的桌上,说,贾长孝说他不想抽,要老爷收回。闵立行盯着那根烟,想了很久,不知这样的接过是真的已经返回去了,还是没有。
晚间,贾长孝屋里的丫头来报,说贾长孝想见他。闵立行说,难道凡是犯人说想见他,他都要去吗?小丫头吓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声说道,奴婢不敢。闵立行赶她出去,人跌跌撞撞走到房门口时,闵立行又叫住她,问道,贾长孝烟瘾有有没有再犯。小丫头又跪下去,答道,下午犯过一次,还拿剪刀割脉,被奴婢夺下来。闵立行微眯起眼,看了窗外,小丫头没闵立行的命令也不敢走,只低头跪着。闵立行复抬头,走回到桌边,才道,以后贾长孝再割脉,谁也不准拦,谁拦了,老爷我也赏她把剪刀。小丫头颤颤巍巍答应了,刚出门,就一撒腿跑了。
闵立行晚间回房的时候,不由还是去了贾长孝的房,站在门口,悄悄看了他。并未惊动任何人,丫头们在外屋,单点了蜡烛,睡了。闵立行原以为贾长孝必定也睡了,透过窗口,向里面望去,才发现贾长孝正坐在床上,手里也不知拿了什么,挡住了脸。闵立行又凑近了点,把窗户拉的更开些,长孝刚好放下手里的东西,突然伸手撕了一把,便往嘴里塞。贾长孝看清楚那是一本禁烟的书,书页上画有鸦片,贾长孝正撕了那张画有鸦片的纸,放在嘴里。闵立行像当头被人打了一棒,呆呆的,没个反应,但又拒绝自己付任何责任,他是贩烟的人,对谁都一样,嗜烟如命的人,也只不过种欲望,就像他对钱。闵立行正要离开,却不想衣角牵动窗户,发出声响,贾长孝一下子看见他,从床上跳起来,光脚向他奔去,眼睛睁的大如铜铃,闵立行不敢看他,连忙关了窗户,急急走了。房间里,两个小丫头早被贾长孝的吼声弄醒,纷纷披着衣服进来,看贾长孝正如疯狗发着狂,以为他烟瘾犯了,又是劝,又是拦,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把贾长孝安抚下来,哄他睡了。
第二日,就有人来报,贾老爷来了。闵立行在大厅迎接了他。闵立行问他,事情可想清楚了?贾庆生这次没做隐瞒,而是直接说,若肯放他儿子,他什么都答应。闵立行笑了起来,贾庆生原以为有什么变故,哪知他却说道,这次并不是他不让叫他儿子走,而是他儿子,贾长孝自己不肯走。贾庆生听了,顿觉一阵心痛,以为闵立行必是用鸦片引诱了他儿子,才让他不肯离开这的。闵立行猜出贾庆生的心思,说道,贾老爷尽可放心,贾老爷的公子在来之后,并没抽过一只大烟,若不信,可在以后见到令郎时,问他。贾庆生半信半疑,不相信闵立行会这么好心。闵立行又笑了说,此刻就可以带贾老爷去见令郎,只怕他不愿跟你走。贾庆生问,为什么?闵立行答道,这我并不知道,贾老爷只有问令郎他自己了。
闵立行正准备要带贾庆生去长孝房,厅上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待闵立行刚看清时,那人已跪倒在地上。贾庆生闻声回头,那人却制止了他。贾庆生一边发着抖,一边认出这声音正是他失踪了多久的儿子贾长孝。贾长孝又磕了头,贾庆生一阵辛酸,正要回过头抱他,想带他走,谁知长孝却说他不愿走,也希望爹不要逼他。贾庆生感到人生中最大的绝望,像认清了某种事实,即使这个事实已摆在他眼前,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指了站在一侧的闵立行,诘问道长孝,他真要跟这个让他染上烟瘾的人在一起吗?鸦片现在对他就这么重要,让他不顾廉耻,卑躬屈膝投在仇人的门下只为了讨一筒烟抽?贾长孝泪水模糊了双眼,但仍默默隐忍,闵立行全看在眼里,心里甚至比他父亲都清楚。长孝告诉贾庆生,他不回去只不过是不想玷污了贾家门楣,不想给他爹丢了脸。待他完全戒了烟后,他必回去的,如果这辈子戒不掉,那他宁愿死在外面。贾庆生什么也没说,而是默默带家丁走了。长孝还是被留在闵府。贾庆生走后,闵立行命人把贾长孝抱回了房。
夜半,闵立行正在房中睡觉,忽觉眼前有个人影。睁开了眼,竟发现长孝正呆立站在他床前,身上只穿了单薄的一件小衣,神色恍惚,像是从房中偷跑出来的。闵立行倏地从床上坐起,望定了他,问他道,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长孝也不说话,只还像刚才那样站着,闵立行又问了声,又看了遍他的眼睛,觉得不对劲,站起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晃,发现长孝根本没反应,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