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孝去的第二个地方,便是闵府。看到闵府大门上人都没有个,不禁觉得奇怪,推开门,小心进了去,更是被里面破落的景象吓了一跳。这时候,突然走出来一个人,长孝躲了起来,只听那人说道,图爷放心,凡事早准备好的,不过等他死罢了。听着觉得熟悉,等人走出来,一瞧,竟发现原来是周七的儿子,周天顺。长孝本想走了出去,但看见紧接着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他在闵府时,曾拿各种手段折磨过他的图巴然。心下一惊,不知为何这两人会在一起,于是决定先等看看,等搞清楚怎么回事再做主意。
等两人渐渐走远了,长孝才从树后出来,不知不觉,竟向闵立行的房间走去。这些日子以来,他确是一直惦记着这个人的,想着这个人的狠,想着这个人加诸在他身上的各样的痛苦,还有于他父亲的。闵立行的房间并没有点灯,房间也静悄悄的,原本以为闵立行不在的,捅破窗户纸,往里面望去,才发现有个人正坐在里面。黑漆漆一片,那人也好像被揉入了黑暗,连带着眼睛也放出黑色的光。那是多么恐怖的目光啊,长孝熟悉又觉得陌生,也更不敢相信,这人会是闵立行。只见那人突然站起来,朝这边扑过来,树枝般十根手指全捅破了窗户纸,抓着窗棂,面贴过来。长孝吓了一跳,向后跌了一步,仍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个是惊惧,一个是愤怒,一个是不可思议,一个是你死我活。两人再次照面,竟这种场景,长孝虽想要他死,不知多少种方式,多少种残酷的手段,但只没想,闵立行竟会毁在自己在他身上施过的这种手段上。
渐渐传来人声,长孝不得不又躲了,待人走后,长孝已定了个主意,在外弄开了闵立行的房门,拖着半人半鬼的他,逃跑了。
长孝从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救闵立行,或者这不是救,只是想看看,这人染上烟瘾又会是怎么个样,当初他怎样待他,如今他也怎样待他,当初他怎么屈辱他的尊严,如今他也怎么屈辱他的尊严。现在闵立行已到他的手里,只落得一无所有,只命一条的下场。
周七见长孝带回来一个人,细看之下,发现竟是闵府的老爷闵立行,吓了一跳,忙问长孝,带他回来干什么。长孝并不解释,只说,他现在也只不过死人了,无需害怕。周七说,可是……长孝又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周七这才没说什么,在长孝的吩咐下,给闵立行换了衣服,又替他擦了身子,才再让他在床上躺下。
闵立行一直都昏迷着,气息不均,像是命不多了。长孝记起自己在闵府的那段快要死的日子,闵立行也是全没顾过他,甚至还让人把棺材都抬进来过。长孝想着当日,不免有些伤心,可这伤心完全不是为了闵立行,只怪当初自己怯懦,还害死了父亲。
周七问他,要让闵立行一直这样住下去吗,还供他吃住,他们农庄收成不好,也只供的起他们几个人吃食,怕再加上闵立行,周全不上。长孝说,不用管他,我带他回来,只看他如何死的。周七也再不言语,去干自己的事。长孝本还想告诉周七叔,他在闵府看见了周天顺,看形势,周天顺像是归顺了闵府,只是这闵府现在已由图巴然掌权,但仍和他们不是一路的,长孝怕说了,会惹七叔伤心,于是又没讲。
长孝静静坐在床边看着闵立行,这是他这么多天来最经常干的事了。总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神态也和床上快要死的那人差不多了。长孝非常非常恨,非常非常想就这么掐死他,但又觉得便宜了他,所以只好又呆呆望了,脑中想的是如何折磨这人的方法。
闵立行不知是故意装的,还真是神志不清楚了,自被长孝带回来后,人就变傻了,不认识任何人,不知道任何事,可长孝明明记得那日在闵府,闵立行扒着那窗户,看到他时的那种眼神,他又怎会这么快就全忘了。
长孝有时喂东西给闵立行吃,他把闵立行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坐着,自己则一手端着碗,一手拿勺,往他嘴里送。闵立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甚至都波澜不惊的,好似长孝真是他亲人。长孝有时喂着,喂着,突然停住,看着他,盯了他的眼睛。闵立行也是回望着,眼睛澄清如水,并没丝毫疑惑,也没任何置疑,只仍张了嘴,等长孝喂。长孝这时候就最恨他,真想立时揭穿他的阴谋,可奈何满腔怒火升到了喉咙口,还是决定吞了回去。
晚间,七叔准备给闵立行再去洗个澡,长孝说,让他来吧。拖住他一个肩膀,揽着他,便进了浴房。慢慢为闵立行脱去了衣服,连长裤都退下来了,闵立行还是没任何反应。长孝心里恨着,又动手拉他进了沐浴的木筒。慢慢地洗,从肩头开始,再到精瘦的背,长孝一点点观察着闵立行的反应,最后直接握住他的下半生,那个曾经万恶的东西,带给过他多少痛苦,却没想到闵立行仍痴呆着,静静坐在木筒里,目光涣散。长孝笑了一笑,蓄谋已久般,突然另一只手从筒外抽出一把匕首,向闵立行刺去。长孝在闵立行眼中终看到了抹惊慌,虽只那么一瞬,但也已足够。匕首并没有把闵立行那东西割下来,而只是刺在闵立行的大腿上,血点点的,翻滚着流出来,先是独自狂舞,最后与水溶在一起。长孝把匕首搁水里又洗了洗,才拿出来,丢在了一边,看见闵立行仍毫无表情的脸,说道,我知道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