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_作者:如鸦如片(5)

2018-01-24 如鸦如片

  贾庆生知道发了烟瘾的人是什么个样子的。他在刚开没多久的戒烟馆里看过,那些骨瘦如柴的人们,在痛不欲生的时候,还伸着一只蜡黄的手,问身边的人讨烟。他想象着如今自己的儿子也变成这样,悔恨和痛苦一同涌上心头,这儿子他原本就不该生,首先克死了他母亲,怕连他自己也要被他克死。

  贾庆生推开房门,长孝正蹲在墙角,听见有人进来,猛地一回头,眼睛变得比刚才有神,却充满了各种欲望,嗜血般的红,淹得整个面部,也火烧起来红得恐怖。他站起来,不认识他父亲一般,也不像往常害怕面前这个人,伸出双手,狠狠掐住了贾庆生的脖子,嘴里还一边吼着,烟,给我烟。贾庆生感到心口猛烈一阵痛,可还是伸出双手,啪的一声,狠狠地打了长孝一下,这是自他母亲死后,多少年第一次打他了。长孝被打的倒退了一步,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微抽搐,像根本没感觉到疼痛,依然凶狠得望着他父亲。贾庆生让阿生阿发过去,拿绳绑住他,免得他再生出祸端,烟瘾绝对要戒的,就是死了,埋了,也要戒掉。

  阿生阿发拿了早准备好的绳子,刚要过去,长孝突然一声吼,推开生发两人,朝着门口就跑。贾庆生正站在门口,一把拉住了他。长孝拼命地挣扎,贾庆生被他生生拖到了房门外。生发两人也是吃了一惊,连声叫了几个少爷,才反应过来跑去帮他家老爷一把。长孝见又来人抓他了,力量便变得更加生猛。待来人还没来得及走近,像被逼急了,一下子把贾庆生推倒在地,没立即就跑,而是看定了他父亲,像在做某种痛苦的决定,目光突然一下子变得清明,望着他父亲说道,爹,长孝这辈子对不起你,你就当没生过我吧。贾庆生不知为何,突然落下泪,待阿生阿发两人跑过来扶起他,长孝已不知跑去何处了。

  贾庆生出动了贾府上上下下五十多个男丁在贾府内外找长孝。夜半时,在贾府外后面的巷道口找到,人早晕了过去。男丁们把他带回,据说在找人时,还碰到另外一群人,也在贾府附近周围转。领头的周七问他们,是为什么,他们说因为家中小姐的一只猫丢失了,所以出府来寻找。这事报告给贾庆生听,贾庆生联想到那封信,知道事发蹊跷,于是通知了周七,告诉他要严密封锁少爷染上鸦片的消息,如若有一人说出去,必打断他的腿。周七听命,下去说与了众人知道,下人们纷纷答应了。

  贾庆生又叫来周七,问了长孝到底如何染上烟瘾的。周七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前几日,少爷总说没精神,胃口也不好,本以为只是因为长期闷在府里,精神不济的缘故,却没想到少爷突然有一天说想抽大烟,下人们都以为少爷是在拿他们开玩笑,没过几日,少爷突然精神好了,却日渐消瘦,也不知为什么,到昨日,少爷烟瘾又犯了,才再不敢隐瞒,报告了老爷知道。贾庆生一直在静静听着,又问周七,最近府里可出现什么可疑的人吗?周七想了半日,没想出来,答道没有。贾庆生又让周七这几日加强防守,非府里的人不许放进来,下人们也要多管教一些。周七一一答应了。贾庆生又问周七,现在长孝关在哪里。周七说,长孝的房间不牢固,所以暂且安置在柴房,虽简陋些,但水食物都准备好了的。贾庆生问完话,让周七出去了。

  夜里没合眼多久,心上总是被长孝的事扰着,半夜起来,反复思量了很久,终放心不下,像被驱使着,去柴房看了长孝。轻轻打开门,长孝正窝在一处,身子蜷缩着,也不知是晕迷了,还是在熟睡,童稚的脸至少还算平静。贾庆生捡了一块地方,坐下来,看见放在地上的饭菜不知何故,全洒在地上,而长孝的青布靴上则沾了些米粒和菜叶。贾庆生叹了一声,看着长孝的脸,隐隐想哭,这孩子虽他没真正亲近过,但心坎里,却一直最疼爱,这种爱,怕连她母亲也不懂,何况长孝自己。贾庆生想起日间长孝挣扎着对他说,让他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吧,又是一阵辛酸,暗暗抹了泪,发现长孝动了动身体,像要醒的样子。贾庆生一阵心慌,连忙起了身,快步走了出去,掩好了房门。在门口听了半刻,没什么动静,才缓缓走了。

  贾庆生还是一晚上没睡,直到天快亮时,才微眯了下眼,管家周七突然匆匆忙忙跑来敲门。贾庆生有些怨气,让周七进了来。周七神色慌张,三步并作两步,一边走一边说,不好了老爷,少爷不见了。贾庆生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