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信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掺着些光明,困意全消,便索性披了件衣服,嬴祁也应当走了。
谁知刚刚出门便看见回转来的嬴祁,行色匆匆,不期然与他撞在一起,苏信扶着撞得生疼的额头,抬头看他,嬴祁一脸诧异:“怎么起了?天色还早呢。”他看着苏信疑惑目光,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寡人的袜子落在你宫里了。”
这可真是天下第一奇闻,堂堂秦王竟将袜子丢在了他宫中,不由得掩面笑了起来,谁知越笑越止不住,嬴祁急得涨红了脸:“不许笑!寡人就是不爱穿袜子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是有些难以置信。”明摆着敷衍的解释,惹得嬴祁脾气又犯了,冷着张臭脸,没好气地说:“也就在你这寡人才总被抓着小辫子。”
眼看这天色一点点亮了,苏信忙催他:“该走了。”
嬴祁皱着眉,不肯动,半晌才说:“寡人先找袜子。”
苏信跟着他,嬴祁走在前面,待进了门,嬴祁突然回过头把门关上,苏信不解:“你做什么?”满脸的疑惑,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嬴祁。
嬴祁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将他推倒在床上,又兀自脱了靴子,拉过被子,冷冷道:“寡人今日不早朝!”
一直到晌午,嬴祁都赖在床上不肯下来,连着苏信也不得下床,无稚来送饭也说让放在门口。
“大王,闻上卿已然出宫了。”六安在门口汇报,嬴祁“哦”了一声便继续趴在苏信身上,苏信无奈地推了推他:“你起来。”
嬴祁不肯,又听六安小心翼翼道:“闻上卿可等了您一上午了。”
嬴祁听得不耐烦,道:“你在那啰嗦什么呢?还不给寡人滚。”
六安也是听惯了嬴祁这样的骂的,一溜烟人便没了影,只听到无稚在外面喊:“大人,留神脚下!”
嬴祁小心翼翼地看了苏信一眼,发现他并无异样,竟一点吃醋的样子也没有,不由心中委屈,一个人又生了闷气。
苏信问:“你又生的什么闷气?”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生气,也不怕气坏了自己。
只是到底得哄:“好了好了,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果然,嬴祁那张沮丧的脸一瞬间又回过神来,简直神采奕奕。
就知道他是装的!
“你不是新得的那张琴谱么?不若你奏给寡人听?”
“说起来我还从未练过那张琴谱,这些日子里真是荒废了。古人说一日不奏琴便得生疏,可见我大约是要都忘了。”
嬴祁却不在意那许多,只是要求嬴祁给他弹琴,弹得怎样有多少人在意呢,在意的不过是弹琴的那个人。
古琴许久未动,已积了一层灰,他用力一拨,琴弦狠狠震动一下,双手落下,一首曲子便这样倾泻流出。
嬴祁便坐在一旁泡茶,鸟鸣声阵阵,莫不静好。
不远处,闻昱抓着一截树枝,却不知太过用力竟将树枝折断,“咔擦”一声脆响,幸而站得较远,亦无人发现,他转过身,目光漠然,走路时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长安宫里的“宠妃”竟然是他?嬴祁的温柔也全部给了他?原来昨夜嬴祁迷糊间是来找苏信来了,那么他那可笑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为了等嬴祁,在思政殿中等了一上午只见到了随身的六安,然后他便跟着六安到了这,倒也多亏这里人迹罕至,他才能侥幸得进。
“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你又做了什么?凭什么能让他如此牵挂?”闻昱眼神飘忽,冷不防有人喊:“上卿大人,上卿大人,这是赵国和齐国的国书。”
他才猛得惊醒,不觉手指深嵌在掌心中,痛不欲生,亦或者根本不是掌心在疼痛。
“知道了。”别国的国书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他自然可以看,闻昱便摊开国书,第一封还好,看到第二封时眼神却突然一变,对着那小内侍道:“去,快去叫六安通知大王,出大事了!”复又觉得太慢,道:“算了,我自己去找大王。”
君王所赐正阳剑,自然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加之闻昱乃君王宠臣,自没有人敢阻拦,他便循着原路回了长安宫,抬头看着宫门,一咬牙便推开了门,正正迎上了一脸诧异的嬴祁:“你怎的在此?”话语里似有不满,闻昱却顾不得那么多:“事关重要,臣不得不冒死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