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嬴祁身后的苏信,后者抬头时轻“咦”了一声“正阳剑”,然后便丢路认真地烹茶,仿佛对他们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
闻昱附在嬴祁耳边一番密语,又将两封国书呈上:“这第一封倒还正常,原先依附燕国的卫国突然改了主子向赵国呈贡了,这第二封……”
嬴祁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回头看了看苏信,他显得倒有些愣怔。
闻昱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纵然再气不过也不可能公然违逆秦王,只好将话都憋了回去,任嬴祁自己看那两封国书,果不其然,嬴祁将两封国书砸在地上,厉声斥责:“齐国真是欺人太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竟敢与寡人叫板?寡人还没收拾他呢,他倒自己先送上来了。”
闻昱忙不迭说:“大王息怒,大王息怒。”眼神却不自觉地直往苏信那瞟,可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一个人闷头煮茶。
情况大致都能从嬴祁的骂声中推断出来,茶也煮得差不多了,苏信招呼那紧绷着的君臣二人:“天冷,来喝茶么?”
茶是滚烫的,嬴祁一脸郁色,倒不仅因为被齐国趁虚而入,只是不大喜欢这种被暗算的滋味罢了,因而一口茶吃得急促,仿佛那茶水是齐国,恨不能一口吞下。
苏信留意到闻昱身旁的脸,状似无意地问道:“这是正阳剑么?那剑的图案好生漂亮。”闻昱下意识将剑往身旁拢了拢,他贯来长袖善舞,这次却只答了个道:“是。”
闻昱突然道:“齐国一向独善其身,怎么这次很是反常?还有齐秦二国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嬴祁冷哼一声:“若有人许以暴利,稳赚不赔,这样的买卖有谁会不做呢?”
苏信淡然一笑:“原来齐国是为他国做了嫁衣。”
嬴祁饮了口茶,不以为然:“七国之间尔虞我诈,蔚然成风,从来不存在什么守信和践诺,只怕到时候也只是互相倾轧,自然,得是灭了我秦国之后。”
“他们倒将大王想的简单。”闻昱也“哼”了一声。
“只怕是有人将寡人想的太简单。”嬴祁眯了眯眼,意有所指,苏信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又很快堆起笑脸:“怎么会。”
“若寡人猜的不错,齐国的大军三日后便会到达函谷关。”
还有三日,苏信暗自捏了把汗,眼睛不由得朝树下看去,梅树都秃了,若再不把酒挖出来,大约就喝不上了。
“今日罢朝,那些老臣们肯定叫苦连天。”
闻昱道:“大王也是难得休息。”
“闻卿先行回去吧,明日朝堂上定然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且先好好休息。”这便是明显的逐客令了,闻昱也不好呆下去,便向嬴祁告退。
那两个人自顾自地饮着茶,弹着琴,仿佛岁月静好,天地间唯余他二人,什么都黯然失色。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无法消除的落寞感,但再落寞,也要走下去。
“嬴祁?”苏信唤他,他轻轻回头“嗯”了一声,显得很疲惫的样子,实在是很少见的,他这么脆弱的样子,包括昨晚,刚刚闻昱在这的时候,嬴祁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神态,难道嬴祁只在他面前才会这样?那倒真是太抬举他了,他怎么还得起?
嬴祁,我们今生是不可能了。
他唤来无稚,嬴祁撑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苏信拿着碗,无稚添了些酒,道:“我酿的酒,你尝尝。”
馥郁的梅花香气,正是嬴祁最为钟爱的味道,不过他却是为了一个人才钟爱这味道。
“你知道吗?纵然你拿来的是毒酒,寡人也甘之如饴。”
那一刹那他竟差一点真的有些下不去手,可是已经回不了头了,他必须阻止嬴祁酿成大祸,以自己的方式--或许,这是他能够为嬴祁做的最后一件事。
“嬴祁,你尝尝。”
☆、第33章
“先不急,寡人有话早说,一会万一喝醉了该忘了。”
“六安!”六安从后面出现,手里捧着一柄宝剑,看起来像是锈了一样,朴实无华,然而苏信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那是名震天下的越王剑,于是失声叫道:“越王剑?那原是卫国的至宝,不是说在多年前的燕卫之战中消失了么?”那原是,父王赠予他的出生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