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原来在这。”闻昱的脸叫风吹得苍白,手里兜着一件披风,埋在臂弯。他已是少年了,单手可将嬴祁这五岁的小短腿拎在手上,不过到底是不会这样做的。
嬴祁显然没想到他会跟来,一脸无措,闻昱向少年点了个头便径直走向嬴祁,不由分说将臂间的披风套在嬴祁身上,又兜了风帽,嬴祁便只剩个眼睛在外面
。
闻昱是弯着腰的,冷不防嬴祁利落地从他身上扒下斗篷,快步走到少年身边,盖在他身上。
少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略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昱也是一头雾水,“公子,天寒地冻,还是早些回去吧。”
嬴祁眨着眼睛,睫毛一根根翘着,可怜兮兮地对闻昱道:“闻昱,这位兄长被我撞坏了,把你的斗篷给他好不好?”
闻昱失笑,忍不住想用手摸摸嬴祁的小脑袋,却还是忍住了:“臣的一切都是公子的。我们回去吧。”
嬴祁点点头,还回头看看那个少年,用唇语向他说道:“兄长,我下次再来看你。”
少年啜了口茶,亦没回应。
嬴祁便有些失望。
“昱大人,昱大人!”
闻昱听了呼喊便停了下来,一手牵着嬴祁,眉头紧蹙。
“昱大人,原来你在此处。乐清大人有话与您说,是很重要的事。”传话的小厮又与他耳语一番,闻昱回头,有些为难。
“闻昱,你且去吧,孤自己能找到路。他说了,是很重要的事。”嬴祁指指那小厮,装作老成的样子。
闻昱看看小厮又看看嬴祁,想来他在宫中已久,应当不会找错路。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沿着这条小路,在第二个路口转弯。”如此这般,又回头看了好几眼,才随小厮走了。
待到闻昱走远了,嬴祁才挠挠脑袋,只听“嘎吱”一声,眼前便出现了一截打着补丁的薄衫下摆。
“是你!”嬴祁眼睛一亮。
少年开口:“我送你。”便开始向前走,奈何步子太大,嬴祁人小腿短有些跟不上,少年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远,才回头,眉头皱得厉害。
“你干嘛?”嬴祁脸色绯红,想来是被雪冻的。少年按了按风帽,将嬴祁抱在臂弯处,嬴祁下巴就架在他的肩窝,便离少年的眉眼十分相近,眼睛便一转不转,瞄得那少年的眉毛是尾直上过天仓,盎目入鬓更清长。眼若桃花,含情脉脉,又似笑非笑。少年睨了嬴祁一眼,小胳膊小腿也不敢乱动了,只得乖乖窝在少年怀里。
“你这里种的是梅花吗?”嬴祁问他,还想摸摸少年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寒气逼人。
少年没回答:“它叫香雪海。”
“香雪海不就是梅花吗?”嬴祁不解地问,只得到少年一声冷哼:“俗人。”
风雪盖了少年满头,他抱着嬴祁,还是有些吃力,渗了一头的汗珠子。
富丽堂皇的屋宇近在眼前,少年开口想告诉嬴祁他们到了,却没能得到回应,才发觉嬴祁早已趴在他的肩上睡着了。熟睡中的孩子砸着嘴巴,像个毛茸茸的小狗一样直往他肩窝中拱,挠得他痒痒的,想丢掉却不忍心。
“祁公子回来了!”侍女一开门就见到嬴祁被人抱着回来了,高兴地冲屋里喊到,阿姆拄着龙头杖从里面迎出来,疑惑地望着少年:“阁下是……”嬴祁又是睡着的,不免有些担忧。
早有侍女从少年手中接过嬴祁,少年于是鞠了一躬以示尊敬,道:“老夫人不必担忧,祁公子只是睡着了。信受闻昱大人之托,将公子送回。告辞。”略一点头,便转头走了。
嬴祁才慢慢转醒,满眼的风雪,脸色倒是十分红润,四下张望突然喊到:“兄长?”
有侍女回答:“公子叫的可是抱着公子回来的那位大人?他早已走了。”嬴祁不好意思承认被抱着回来,显得十分羞赧,问侍女:“可问了他叫什么?”侍女思索一番,回道:“他好像自称是信。”嬴祁失神,喃喃道:“原来他叫信。”
出来时匆忙,肩上还覆着嬴祁随手抢来的披风,走时也忘了还去,不过也好,漫漫冬日,既有人肯好心关照,他又何乐而不为。
紧了紧披风的系带,北风急促而狂乱,信缩了下脖子,脸颊蹭到肩膀,凉嗖嗖的一片湿意,愣怔了一会,复而失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小小的梨涡,他长得星眉剑目,只这嘴角一隅格外秀气。因此他不常展笑颜,恐怕别人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