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每天这样酿酒,一直在等着什么呢。”山居接道,眼中的流露出与俊美的脸颊和纤瘦的身躯毫不匹配的落寞和沉寂,“我这样酿酒等待,已经许多许多年了。”
山居在桌前坐下,面对着秋叶:“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本姓非秋,只因生在秋日枯叶飘落之季,得名秋叶。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不愿功成名就千古名扬,只愿潇洒一生,仗剑天涯。于是就这样走了二十年,我却发现,我仍不知天涯为何物。”秋叶看着壶中的酒,酒壶后是山居若隐若现的身影:“天涯为何物……山居,我仿佛醉了。”
“并非你醉了,而是你不知自己所求为何物,以一个‘天涯’自欺欺人,其实心中迷茫,混沌不堪。虽武艺高强,却如同行尸走肉。”
山居说话还是那样温声细语,如雨润万物,轻不可闻。却如同一记猛斧劈在秋叶心头。
秋叶第一次为一件事情感到如此惊讶,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这样说他,说他一代剑圣是行尸走肉,说他潇洒的仗剑走天涯是自欺欺人。
“我,”秋叶苦笑一声:“我从没这样和一个人说过话。没说过我自己,也没听别人这样说过我。”
山居依旧和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喝了我的酒。”山居挽起散落的碎发,起身回到屋子里:“你永远付不清酒钱的酒。”
眼看山居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中,秋叶鬼使神差地叫住他:“山居,我,不想走了。”
山居回眸,笑意难掩:“好啊,那就留下吧,陪我一起酿酒。”
深夜,山居仍在山林中酿着酒,秋叶也仍不挑剔的在酒窖边就地睡下。
月光在林中洒落,映照在秋叶棱角分明的脸上。山居将长袍盖在秋叶身上,坐在秋叶身边看着他熟睡的模样,自言自语道:“叶子,知道我酿的酒叫什么名字吗?”
良久,山居缓缓扬起唇角:“它唤作‘往生’。”
第2章 前尘往事
秋叶在涟城外的旧酒肆里一住就是七个月。出奇的,他觉得这里很是安心,除了生养他的地方外,他从未在哪里待过这么久。
“这么早就醒了,不再睡会儿?”山居带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出来,见秋叶正坐在院子里把弄着先前系在剑上的流苏。
秋叶看了看山边映照着的落日的余晖,摇摇头:“也就是你才会睡到太阳落山还觉得早。”
山居笑道:“可不是么,我夜里要酿酒,自然是只能白日里歇息。你也知道,我是不能白日里出来的。”
刚刚睡醒的山居发丝尚有些凌乱,两颊带着些微红,慵懒又悠然的样子让秋叶看得有些痴。良久,秋叶问道:“山山,你说的都是真的?”
山居坐在葡萄架下,铺平了纸张,点墨提笔:“自然是真的。”
秋叶扬起手中的流苏,疑惑道:“这东西真有两百年了?”
“是。到下月初七,刚好两百二十三年五个月。”
“你又唬我。”秋叶摇摇头,“两百多年的东西,哪里还能这样新?”
山居但笑不语,只专注在他面前的宣纸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秋叶看着山居的一袭白袍,不禁又信了几分:山居酿酒这些年,一袭白衣尚能一尘不染,区区一个流苏仍旧这样崭新,大约也是可以的吧?
默了默,秋叶又问:“你说,我以前杀了很多人?”
“是。”
“我还屠了一座城?”
山居看向朝涟城的方向:“可不,兴盛千年的古城,险些断送在你手里。”
“我还抛弃妻子了?”秋叶咂咂嘴,怎么仿佛越来越不靠谱?
“是。”
秋叶失笑:“我抛弃妻子,你又如何知道?总不至于被我抛弃的是你吧?”
山居如行云流水的笔锋一顿,抿了抿唇,强笑道:“哟,被你猜对了呢。”
秋叶不曾注意到山居的变化,听山居这样说时,竟笑出了声:“就说你是哄我的。你是男子,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秋叶仍旧把玩着手中的流苏,久久未等到山居的答复,不由回头看向山居。
不知是落日已然西下的缘故,还是被葡萄架遮挡的缘故,秋叶只觉此时的山居黯然失色,连生机都丧失了几分,不禁有些担心,他试探着低唤了一声:“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