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掀开,李麟斜眼看二人,实实不快。
哑巴觉得二皇子看他的眼神像要活剐了他,低下头还能感受到。
“戾南城,你上是不上?”
戾南城顿时高兴劲全无,李麟直呼他名,满大街的百姓都认识了他的尊容,往后可如何自在游街。他绷起脸,对哑巴低声说道,“马车在街口,你玩好了自行回府。”说完,不等马夫搬来垫脚登,一手撑在马车边缘轻轻跃上。
哑巴失落,呆望着马车决开人潮渐远,扇柄在他掌心疯狂吸温,滚烫滚烫。世上有一种苦,今日初尝方知最苦。
马车里,两人各想各的。
马夫不问目的地,驾车平稳前行。
周围人声绝响。
李麟沉不住气,挺直腰板,啪地一拍坐椅,“众目睽睽之下,你带他游街,看得够开啊?”
戾南城轻飘飘带过一眼,继续面向朦胧的远方,“不过走两步罢了,未曾有逾越的行径,和看不看得开有何关系。”
“如此说来,我多管闲事了?戾南城,你真能糟蹋好心!我们十几年交情,你为一个低贱的哑巴动气,当真可钦可佩!”
戾南城浅吸一口气,拧眉道,“我何时因他与你动气?”
“难道为我连名带姓地喊你?”
“可不是。”戾南城接得顺溜。
“怎么,我没权利叫你全名?”李麟不知不觉气高了音量。
“你有,可不必当着满街百姓的面。”
“为何不能?你是有身份的人,本就不该去闲杂之地。”
李麟气得微红了脸,戾南城不再争,弱下声来,“行,听你的,不去便是。”
李麟见好便收,也就不言语了,偏身侧到一旁生闷气。
“近来怎么不见大皇子?”
两人罕见发生龃龉,戾南城主动开口,试图平息气忿。
“父皇年纪大了,染上风寒不易痊愈,这些日子,我和大哥必须轮番侍疾。”
李麟淡淡说道。
他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当然,只对和他玩得好的亲近之人。换句话说,门不当户不对的人,断入不得他眼,更不较其生死富贵。
“那我明日进宫探望皇叔。”
戾王爷年轻时曾在疆场上和皇帝并肩作战,多次舍生忘死救皇帝于险境。他是大棠唯一一个异姓王,李姓王爷都不如他们家显赫。
哑巴落寞回府,吴德的嘴脸告诉他,戾南城尚未归来。
他把琉璃扇打开,摊在桌案上,留给戾南城回来提字。
然而哑巴迟迟未等到他要的字。
月余的时间眨眼即逝,书房纤尘不染,琉璃扇分毫未动,哑巴也没再进过戾南城的卧房。
有几次,哑巴有意在王府里四处闲走,不过他失望了,看见他的人除了一眼鄙夷,没出半字恶语,他无法从中得知戾南城的动向。
直到有一日,他看见了官家吴德,远远地从东边侍女厢房出来。
哑巴一溜烟跑回独院,翻找出一捧金玉器。
他屁颠屁颠冲到吴德跟前。吴德见到钱,眼珠子闪着金光,他没有立刻下手,而是故作清高,打挺头颅瞪哑巴。
“干什么?想收买我?迟了!”
哑巴嘻笑着,硬塞给吴德,腾出手比划:管家大人有大量,请收下吧,我那还有,不如我们去院里聊?
吴德偷偷瞄了一眼怀里的金器,高深莫测道,“你是想跟我打听什么吧?”
管家慧眼,什么也瞒不过您。哑巴比手势。
吴德嘴歪一边,“哼哼,念过几天书,到底不一样了。走吧!”
金器玉器叮叮铛铛响了一路。
哑巴端茶倒水,表现得殷勤。
吴德啜一口茶看一眼哑巴。
“哈,”吴德饮尽最后一滴水,装足了模样,“说吧,想知道什么?”
哑巴不吝笑容,灿烂得比划:主子最近很忙吧?
吴德露出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得意,捏中一尊掌心大的金佛,放在眼下玩看,“主子的行踪,咱们做下人的不该打听,不过呢,你诚心相问,告诉你也无妨,主子的确很忙,至于忙什么,你就不便知道了。”
哑巴点点,表示认同。
吴德话匣子一个,打开就合不上,他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主子对你,可比小蝶如玉她们好太多了。你多久没见着主子,她们比你更久,自打你攀上主子,可是独享恩宠,知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