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_作者:北不静(43)

2018-01-02 北不静

  如果巡防营是一棵扎根百米的巨树,这几天已经被从树梢到树根都捋了一遍。

  李序是谢息的心腹不假,也的确是李序打晕了谢疆,领兵冲破宫城禁制逼宫。

  此人罪无可赦,但上辈子积了福报,没等到一轮一轮的盘诘拷打,已在当日死于救驾的虎贲军刀下。

  皇帝还病着,不宜太过苛刑。李序的脑袋没被割下来,留个全尸,被扔到城外不知哪条臭水沟喂了野狗。

  不管皇帝愿不愿意,不想罚的总要硬着头皮罚,不想赏的也要硬着头皮赏。

  虎贲军救驾有功,各自升迁;牵头的怀王升无可升,赏了一堆金银珍奇了事。

  顾皇后早年颠沛流离,谢怀是在马车上出生的。大约是早产儿先天不足,每逢换季,谢怀都相当难过。

  这次是发热,两碗黑汤下肚,睡得昏天黑地,自己醒来都觉得不对头。

  但也只是发热而已。睡一天两天还行,一连睡三四天,对他这种觉少得出奇的人而言,就有点过了。

  福伯端来了药碗,“殿下醒了。”

  谢怀没接,默了一会,大概怕一句话说不对会吓着老头,缓声说道:“福伯,旁人也就罢了,你知道我的忌讳。”

  福伯布满皱纹的手一抖,药碗“咣当”落地,一地泼溅药汁,蒸腾出难堪的苦味。

  谢怀的嗓子还是哑的,咳嗽一声,把老头的肩膀一按,“呆着吧。”

  他随便披了两件衣裳戴上了雨笠,骑马出门。

  雨下得不小,谢怀快马加鞭,拍开了三皇子府的大门,“叫谢疆。”

  值夜的老头见他就害怕,“回禀殿下,我家殿下这几天都没回来。”

  谢怀牵马转头,拍马就往户部跑,劈头盖脸地把谢疆从书房的榻上拽了起来。

  谢疆坐起来,看见谢怀裹得像过冬,未语先笑,“夏虫语冰。”

  谢怀哑着嗓子让他少绕圈子,“人呢?”

  谢疆打个呵欠,“谁?”

  谢怀摘下滴水的雨笠,“装什么蒜。连我的药都敢动,活腻了?”

  谢疆从腿上拂去阴冷水珠,“为你好。人都凉了,你扒着具尸体做什么,腌着下饭?好好替你埋了,别操心了,该花起来就花起来吧。你那个什么颜姑娘,还有什么何公子,不都等——”

  谢怀深深喘了口气,拎小鸡仔似的把谢疆拖下床,“死要见尸。埋哪了,带我去。”

  谢疆困得不要脸了,抱着桌子腿不放,“我可不去。你去给叛军上坟让人告举了不关我事,万一让皇后知道了我跟你一丘之貉怎么办?我不也得让人——”

  没等他说完,谢怀大吼了一声:“老二!”

  谢疆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戳了谢怀的脊梁骨,默默爬起来,坐到椅子上,寻摸了半天,倒了杯冷透了的茶。

  谢怀端起茶杯,背过脸去,慢慢喝了,喉结上下一动。

  其实谢疆这几天在户部待着,一面是为公务,一面是为私事。

  由于他的心腹林颁洛正在鬼鬼祟祟地替他查档案,因此他也很有点鬼鬼祟祟的。

  说鬼鬼就来,房门一响,外面的人敲了敲门,“二殿下,找到了。”

  林颁洛这人话痨,谢疆怕他说漏嘴,急忙说:“稍等。”又抿嘴笑了笑,“大哥,都什么时辰了,回吧。”

  谢怀把茶杯放下,“就今晚去。”

  谢疆说:“今晚不行。我差手下去埋的,眼下人不在啊。”

  谢怀疲惫至极,拿手背挡了一下眼睛,“埋哪了,我自己去。”

  这么糟的天气,宿羽又不喜欢金陵。

  谢疆眼睛看脚尖,“真不行,我没辙。”

  外面的林颁洛半天没等到回音,“殿下?又睡着了不是?”

  谢疆说:“林兄,本王这里有事,劳驾你先回去。”

  林颁洛不甚理解,答应了一声,转头离去,随即“哎呀”一声。

  谢怀和谢疆对视半晌,谢怀满脸写着烦躁,抬脚推门就走,掠过了林颁洛和一地废纸,直接出了院门。

  谢疆松了口气,终于开口问外面,“怎么了?”

  林颁洛一边爬起来一边回答,“没事,摔了一跤——”

  谢疆推开门往外走,“知道了,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