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方故炀发现淮宵脸色微红,呼吸有些喘,触及之处,一片炙热。
「犯了寒热。」
那人声音少有的温柔起来。
淮宵已经觉得,头晕口渴,四肢无力。
「或许吧。」
「我去叫人去找御医。」
「罢了,都不知几更天了。」
淮宵声音很小,「明日一早,是太医院每年一次的选拔提官的日子。」
「与你何gān?」
方故炀有些固执,「我去找人。」
「别,」
淮宵扯了方故炀的衣襟,嗓子烧得都有些哑了,「别走。」
像是察觉到那人的变化,一向心平气静的他突然慌起来:「我不走。」
「桌上有茶,你倒给我。」
「好。」
方故炀起身从茶桶中提出茶壶,斟了茶,小心翼翼捧给淮宵。
递给他时,手背试了试茶杯的温度,发现这茶竟是有些烫。
「怎么那么烫?」方故炀问道。
「茶桶保暖,上个月常初给我的新鲜物件,一直放在我这儿,近几日才用了起来。」
「少说话,你试试烫不烫?」
踌躇了半晌,方故炀捧着滚烫的茶,坐在chuáng边,开始对着那茶,轻轻chuī起来。
他又执了另一只玉瓷杯,两只杯子jiāo互着斟倒。
动作很轻,很柔。
借着摇曳的烛光,他看见太子小心地chuī着,青绿色的茶面上泛起一波微微的皱褶。
淮宵撑在chuáng上,似是想一眼把这人看穿。
这人内外明澈,身具灵根,骁勇良善,深沉稳重。
然而就便是这深沉的程度,哪怕已过了十载chūn秋,也仍是自己至今都琢磨不透的。
大概这便是为君之道,无人能真正嵌入他的深度。
「尝尝。」
太子递给他。
淮宵一语不发地接过,轻轻晃了晃茶杯,一口饮完所有。
「慢点喝。」
拢着衣服,淮宵还是没答话。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刚才在奏折,听你这边风声大。」
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有没有着凉或者惊醒。
「皇上jiāo予你的?」
「嗯,父皇他要我锻炼,他身体,怕愈发不行了。」
「那你好好做。」
沉默了半晌,两人似是已经习惯谈话中的寡言少语。
他俩幼时成天侃侃而谈,长大了来,各自心思缜密。
论xing格,本就不是健谈之人,与亲近的人尚能言语二三,要是认真聊天,倒是为难了。
方故炀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剑眉皱起,神色担忧。
chuáng上淮宵坐着抿茶,瞪大了眸子看他。
一双略偏秀气的眉也微微蹙着,毫无血色的唇抿起。
他穿着月白色的睡袍,黑发流云般散下来,泻了满chuáng。
分外动人,又分外孤寂。
「你等等。」
方故炀突然脱了亵衣,一声不吭地光着上身朝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等我一下。」
返回时手上提着门口接屋檐夜露的水盆,就着里面积得满满的水,往自己身上浇。
「哗啦——」
洋洋洒洒,水珠飞溅,湿了少年匀称jīng壮的身躯。
夜风又一阵袭卷,太子抖了抖身上水珠,腰身轮廓似笼上了淡淡的霜。
那边chuáng上盘着腿的淮宵看得发愣——
他这是做什么?
「方故炀!」
淮宵急得拍了拍chuáng板,哆嗦着腿站起来,「回来!你疯了!」
「嘘。」
太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站在风口。
像是咬定了他淮宵腿软站不起来似的。
淮宵伸出光luǒ的右腿,脚步虚浮地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跪下来。
太子见他想下地,才转身朝淮宵大步走来。
一下子抱住半跪在地上的人,冰冷的躯体贴紧了淮宵的滚烫的身子。
很冰,带着夜里寒风的湿度,淮宵感到一阵透人心脾的沁凉。
晕晕乎乎的淮宵瘫了下来,被紧紧贴着的方故炀揉乱了漆黑的发。
「淮宵,」
太子声音抖得厉害,「乖,睡一觉。」
淮宵疲惫的抬抬眼,声音有气无力:「你会生病的。」
「不会。」
「你会的。」
「不用你担心。」
怀中人突然勒紧自己,方故炀觉得身体被淮宵身上的热度变暖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