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录_作者:司非言(36)

2017-12-19 司非言

  众人又见了他这副姿态,心中有数,只觉他憨态可掬,也不恼怒。那小船刚好靠岸,原随野便弃船上岸,施礼道:“在下原随野,此乃在下书童锄雪,久居川蜀荒蛮之地,□□不严,不通礼仪,让诸位见笑了。”

  言罢他又向少君施了一礼,“刚才在下于湖中听闻阁下遥相应和,可是此间庄主少君公子?”

  少君心qíng畅快,答礼介绍了诸人,邀他进庄详叙。

  燕翔见原随野气度不凡,原是怪病缠身方才如此怪诞,那锄雪也十分率xing真诚,便客气了一番,携着苏雨蝉自顾回京了。

  楚剑辞的目光却时常注视在那唤作锄雪的红衣少年身上,终于竟又留了下来,同少君等人又回了山庄。

  萧潜见原随野气色如常,实在看不出异样,便仔细询问。原随野答道:“我罹患此疾已有七八年了,平时不发作时表面并无大碍,脉象也一如常人,待到病qíng发作之时,脏腑之间有时如同烈火中烧,有时又如同寒冰刺冻,只这两般症状,并无规律循环。然而无论何时何处,外界寒暑如何,我身体肌肤始终冰凉,不可自暖,因此才一年四季总是这身装扮,让诸位见怪了。”

  此种症状少君等人闻所未闻,听得毫无头绪,萧潜便默默地切了一回脉,果然也一如原随野所言,皮肤触指冰凉,脉象平稳如常。

  萧潜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我曾听过一种血寒之症,症状正如你此时平常,然而却不曾有体内如临烈火,如堕冰窟的异状。”说着便要割破原随野的手掌,锄雪见状似要出言嘲讽,但一转念又将话吞了回去。

  萧潜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但很快又皱了起来,喃喃念道:“血是温的,却不是血寒之症,当真又是另一种奇疾了。”

  原随野见状也毫无失落,笑着说道:“萧先生无须介怀,我曾访遍各处名医均是莫知此症,只有委屈萧先生待到我病发脉象有变之时方可一展所长了。”

  少君正在心里叹息,何以苏暗香原随野这般绝顶人品都要饱受疾病之苦,听到这话便留下他二人在庄中住下,吩咐温叔安排了两间客房,静待变化。

  楚剑辞看着锄雪离去的背影良久,少君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忍不住出言调笑。楚剑辞终于认真地说道:“她的感觉,是我的妹妹。”

  少君、夫人及萧潜听了均吃了一惊,问道:“既是如此,为何她却没有认出你来?”

  楚剑辞答道:“我和她失散时,我九岁,她却不过四岁。况且时至今日已有十五年之久,她怎么会记得我呢?”

  少君唏嘘不已,感叹道:“彼时你们兄妹分离,年纪尚幼,如今分离十数年之久,你却仍能辨认出她,可知血缘亲qíng之高贵。”

  楚剑辞顿了顿,才说道:“我父亲原本也是朝廷官员,因遭到承影堂暗杀才落得家破人亡,只留下我与年仅四岁的幼妹。而我却不幸与幼妹失散,yīn差阳错进了承影堂。至此我便努力学武,誓要成为承影堂里最优秀的杀手,血洗承影堂以报家仇。后来,后来我如愿成了最优秀的杀手。”

  说到这里,楚剑辞的表qíng又动了,眼神里多了一丝痛苦,还有恐惧。

  最优秀的杀手,没有感qíng,包括仇恨。

  他缓了好久,终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透露出兴奋和希望的光芒,继续说道:“再后来,我便遇到了那个神秘人。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也让我记起许多东西,最深刻的便是我那无知的幼妹。当我忘记过她一次,再又重新记起来时,那种记忆和想念便陡然变得如此地刻骨铭心。虽然我和她没有彼此的身份信物,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我敢肯定,她一定就是我的妹妹,一定就是,不会有错的。”

  少君等人听完,都在想:虽然他对那神秘人所言甚少,但看他神qíng便知此人于他而言可谓亦师亦父。只是那神秘人唤醒了楚剑辞心中的爱恨qíng感,为他带来了新生,可到最后却竟隐隐地让人怀疑是承影堂高层或者赤焰侯之辈,即便到了今日他仍旧是身份不明,无可释疑,命运对楚剑辞是何其地捉弄啊!好在今日竟侥幸教他寻到幼妹下落,实在又是天可怜见。

  拥雪夫人也素知楚剑辞的说话虽然平平无奇,但其中隐去的艰辛却是常人难以想象,因此听过后始终觉得其身世太过凄凉,十分不忍,便说道:“如今没有信物证明,她又记不得你,可该如何取信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