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口茶,嗓中飘出的声色更显苦涩:“你能想到么?不过是个吃奶的rǔ婴竟差点死于非命,而下手的则是他的生母刘氏。虎毒尚且不食子,刘氏为何下此毒手无人可知,好在三哥被宫人及时救下,而这毒妇也被刺了白绫。”
“逃过一劫的三哥之后被送予了皇后作养子,那真是另一段更加难熬的岁月,”宋裕苦笑连连:“在皇宫中龙脉之血向来毫无庇佑,尽是招祸的根源,当年刘氏和皇后斗得惨烈,其骨ròu落入所恨人的手中自然加倍凌nüè折磨,那段日子三哥脸上虽看不出任何痕迹,身下的皮ròu却没有一处是好的。”
“想必你已看过他满布伤痕的身子吧?”宋裕看向吴铭,得到了对方的应合才继续道:“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吴铭早已坐不住了,他将身子挺得直绷绷的,越听心越疼。
“后来三哥的日子是越发地难熬,听当时那些老宫女说,他常常会因为一些无来由的小事被抽得皮开ròu绽,打得血ròu模糊,次次都要弄到昏厥过去才罢休,这么狠辣的nüè打别说是个孩子就是成人都挺不下去,而打完后则被扔到柴房马厩里任其生死,每每谈及此处无人不含泪而诉,可却没一个人敢管,皇后明摆着就是让他死,谁敢逆天而为?”宋裕说到此唇边竟现了一丝笑意:“令人无限唏嘘的是成人不敢为之事竟被一个半大小子给做了,这个人便是宋怡任。”
这三个熟悉的字眼犹如暗夜中怦然炸开的火花,让吴铭身心为之一颤。
“宋怡任乃是一个弃婴,无父无母,被皇后宫中的下人捡到并收养于宫中,他俩是如何相遇认识的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从三哥的只字片语里得知,宋怡任不但曾几度将他从鬼门关拉回,还将遍体鳞伤的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还会让施刑的人减轻力道或者根本不碰三哥。”
吴铭大感奇怪,问道:“当时他们几岁?”
“约莫十岁出头吧。”宋裕道。
“宋怡任无权无势又无财,这么小的年龄,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点我同样不解,关玉山一役后,我将宋怡任从里到外彻查了个便,当年这桩旧事的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案台上的茶已凉了许久,他唤了人换上杯极热的,徐徐热气腾空而起,半开的杯盖上尽是水珠乱滚。
“当年执掌内庭刑罚的总管是皇后的嫡亲,皇后在内宫独揽大权,慎刑司更是如家中别苑一般,如此横行的她却并不知晓,这个负责行刑的宫人竟是个六根未净,yáng句尚在的男人,非但如此,此人……”宋裕顿了顿,一字一句咬出:“此人不但只好男色,还独独迷爱幼子之身。”
“难……难道……”吴铭惊得双目圆睁。
“没错,宋怡任与此人jiāo媾数次,用以保全三殿下的命。”宋裕锁紧眉头,慢慢闭上眼睛。
“竟然为了宋焱……做到了这个份上?”吴铭喃喃自语,忽然他好似想起来什么,猛地抬头问道:“这事宋焱是否知qíng?”
“我不知道,三哥从未提及。”宋裕饮了口茶,继续道:“在宋怡任的护佑下三哥成了死不了的怪物,皇后虽深藏不露,但内心定是甚为焦灼,那时与西蛮异族的战事刚起,她便编了个由头劝说父皇让三哥从了军,就在三哥离开皇宫内院三日之后,这个慎刑司的总管毙命于自家的chuáng上,男根被人剁得稀烂如泥,连个指甲大小的整ròu都看不到,而宋怡任也如空气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事实属内宫中百年不遇之丑闻,知悉当年内幕的人已尽数处决,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出一些。”宋裕一声叹息。
“宋怡任潜逃后便到军中去找宋焱了?”吴铭问。
宋裕点点头:“他俩总归算是过上了些好日子,虽然每日都要在血雨腥风中挣扎存活,但至少命再不由人,两个人之间更是惺惺相惜,如胶似漆,那时候三哥脸上的笑明显多了许多,人也开朗不少。”或许是回忆到甘甜之处,宋裕的脸上竟也dàng起柔和的笑容。
吴铭却听得心一揪一揪的,如压了块大石头,很是憋闷。
“直至今日我都想不明白一个什么都愿为三哥做的人竟最终会反水倒戈成了太子chuáng榻旁的一条狗,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整整八千条xing命,条条都是和三哥血里泪里滚出来的,竟然全部白白枉死在这关玉山中,这让三哥如何能够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