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客不慌不忙地举起折扇遮着半张脸,仅露出一双眼睛:“你们年年这么讲,明心还不是照样打着我玩。”
娇奴撑伞走到琉璃客身旁,娇娇软软地嗔道:“谁叫您老是这样逗他,哎。”
便是一脸拿他没有办法的模样。
这老中青三代剑君彼此之间的关系,倒是其乐融融。
再看场中,这场比剑也末至尾声。
剑风,剑意,剑式。
最后一式,无风,不动,少年剑君以竹枝抵着云海涛的咽喉划下句点。
一点血痕,一点痛意,让云海涛瞳孔不自禁地皱缩,而等聂明心将手中竹枝一抛,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他折下竹枝的那枝寒竹之下。
“我赢了。”
这无疑是一场jīng彩至极的剑比。
云海涛这时恍若从某种迷幻的qíng境中惊醒,他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眼中满布狂热之意:“求剑君收我为徒!”
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琉璃客听到这个话,暗道一声不好,只觉身边一道气流异动,便有一道红影闪过。
娇奴啊了一声:“是沈公子。”
迥于以往剑比结束后的转身就走,这回聂明心还站在原地仔细看了看云海涛。
他是个爱剑之人,看人看事,自然有自己的看法,虽然云海涛评论沈卿的话让他不喜,可云海涛的剑倒还算让他喜欢。
一个人心xing如何,总归会在他的言行举止上表现出来。便如同他的剑,他的剑路,他的剑意,他的剑心。
在这世上,剑路千奇百怪,剑意崎岖曲折,而这剑心,万中无一。
云海涛是个难得有剑心的人。
他对这样的人,总是有几分宽待的。
聂明心道:“你为什么想拜我为师?因为我是剑君?”
云海涛道:“因为你很厉害!”
聂明心指了指不远的高台之上:“那边那两个,也很厉害。”
“倘若你想学刀,隔壁的三位刀主,也不遑多让。”
云海涛一时语塞,他想了想,认真地问:“如果我答出来,您会收我为徒吗?”
聂明心道:“不会,这么糟心的徒弟,一个就够了。你已有剑心,剑招随心而发,问鼎巅峰,不像你想的那么难。”他轻轻笑一声:“沈卿如何不好,也是我的徒弟,尚还轮不到他人替我管教。昨天的时候,我听见你置喙沈卿,心中稍稍有些不高兴,今天来,其实本来是稍微教训你一下的。”
云海涛只能道:“剑君您可真偏心。”
聂明心眼角瞥到一抹红影,将神qíng掩在黑色帷帽纱窗之下,轻轻将食指横至唇中,不轻不淡:“可人心都是偏着着长的。”
“那你最后为什么又换了心思?”
“日后欢迎到天雪崖上作客。”
聂明心没有答他,他微微转身,又换成了寒眉肃目的另一张面孔。看也不看追下来的沈卿,背身而走。
回到竹楼之上,琉璃客道:“我本以为,你是替沈卿讨不平去了呢。”
聂明心道:“你是太小看我,还是太小看沈卿?”
“噫~话不是这么说的。”琉璃客折扇轻摇,“明心你呀,不是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是偏心偏得没边了?”
“哦?比如?”
琉璃客但笑不语。
聂明心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又回他的位置闭目静坐。
琉璃客料到他还会开口,他折扇摇到第七下,微微一顿,便听聂明心道:
“我后来想,哪怕我替他出了这个头,讨了这个不平,除了解气,其实没什么意义。何况讨了这个不平,只会招人非议。再说我本来也没生气,就不提解气了。”
琉璃客轻轻一笑,轻瞥一眼已至楼下、却偏偏止步的沈卿,不急不缓地道:“你这样冷静,看得这么透彻,那还跟沈卿闹什么别扭,说开了不就好了?”
这次聂明心沉默了许久。
久到琉璃客以为他不会再答。
“我少时离家,家中有善卜筮的长辈,临出门前,兄长曾请他为我卜卦。”聂明心缓缓睁开眼,如黑琉璃般通透的眼睛半阖着,语调平缓却带着几分不解其意,“渡风波,勘尘劫;生碌碌,为qíng终。”
“我年少的时候,只以为是要我剑破尘劫,勘定风波。而这两项,我这无双宝剑,向来无往不利。可生碌碌,为qíng终,又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