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拉辟尘,停下脚步。凝神去看四周。伸手,五指是可以见得到的,不算黑,而是一种如同白与黑混同之后变成的灰色浓密空气。我们好象是两只掉进胶水的蚂蚁,被卡在什么不可见的东西中间了。我轻轻问辟尘:“你怎么样?”
他镇定的说:“我没事。猪哥,我们进了一个半空间陷阱。”
对的,这是一个依附普通空间设置的半封闭式陷阱,正常途径上,乃是有进无出的结构。而且根据我的判断,眼前这个应该是多年前猎人联盟的法术部门研究出来的工具xing陷阱,一向是猎人作为捕获低级别活口非人之用。不期然今天再见,真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怀旧感觉啊。看来周围有我的旧日同事在上班。要是两人一组的话,现在多半在一边等猎物上钩一边打拱猪。缅怀了一下,我按照九行八卦的位置走到了生门,心里低低念了一个破空生天咒,眼前豁然一片开朗。哪里有什么小巷子,我和辟臣好端端的站在酒店不远处的街道上,面面相觑。
环顾四周,人行道上相当安静,不算早了,玩的人都在室内,出来闲逛的并不多。几个喝醉的酒鬼在边上乱喊乱叫,一个家庭主妇匆匆挽着手袋从旁边绕过去,他们都对我和辟尘视而不见,而不远处一个垃圾桶边,有个人正站起身来,面上却露出了非常惊讶的神色,在暗处观察着我。看他的装束,衣服鞋子都是由猎人联盟统一购置的那种非常适合旅行与战斗的轻便装,可见是低级猎人,还不懂得要隐姓埋名,低调做人的真理。至于他身后背的那个袋子我就更加熟悉了,这是猎人标准装备中的设备袋。同袍呢,模样来看,肯定是亚洲联盟的。带着两分激动,我殷勤的上前去招呼:“贵姓。”
他往后跳了一步,皱起眉头看着我,是个年轻人,容色瘦削,神qíng冷漠,一看就知道不属于我这样一来人就熟,二来人就疯的类型。把伸出去的手又放下,我说:“我也是猎人啊。”
他毫不动容,难道是说日语的?这就麻烦了,我虽然住在日本住了好多年,不过一直都很抗拒这种说什么都像吵架的语言,连你好再见都没有学会。辟尘,你会不会?他翻翻白眼。意思大概是就算会也要我死了这条抓他去当翻译的心。正伤脑筋间,面前的人突然开口,以非常标准的中国话对我说:“你也是猎人?”
那神色十分倨傲,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戏谑与嘲弄。喂,我虽然背了个怪头怪脑的包,穿得也比较休闲一点,可也是澳洲名牌好不好,都是南美给弄来的,至于是偷还是抢,我没有关心过。我不由得微微有气,哼,我当猎人的时候你在哪里呀?这样自大,没有长辈教育过你出门行事要谨慎吗?现在的年轻人啊。我老气横秋的摇了一轮头,紧问道:“你是亚洲联盟的?几星?梦里纱阁下可好?”
听到我问起梦里纱,他脸色才有轻微的变化,甚至尝试堆上一点笑容,没错的,这个反应万试万灵,他绝对是猎人。当年我和同事们共处的时候,一旦某人升级,他就可以免费看到世界上最泾渭分明的冰火九重天世qíng奇景。明明昨天为了争一个食金shòu的捕获名额在你面前吐口水,声称从此遇到你九族十八友都要见一次打一次的那位仁兄,今天早上获悉你升级为四星,年底可能要出席全球联盟jīng英会议的消息后,硬是在大门口守了三个小时要对你说一声恭喜。其中唯一例外的是我和山狗,第一,我们两个的级别是亚洲联盟最高的,没什么机会去奉承人家,而想拍我们的那些仁兄,又始终找不到我们的屁股。第二,本来梦里纱对我们握有生杀大权,但只有一样例外:每年全球猎人联盟都会组织级别考试,其他人拼命拖得一次是一次,只有我们永远踊跃报名参加,那几年中所有前两名都被拿光。自动升级,梦里纱给我们穿的鞋也不好意思太小。谁要是看见当年梦里纱发现我们又过级别考时候的表qíng,就会深刻了解到什么叫做“qíng非得以”。
“我叫德文,两星。你是?好像没有见过”?
“为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子变成这样甜蜜啊?好冷。”辟尘在一边嘀咕。
我苦笑了一下,哎,提起我的名字,多半没几个人记得了吧。都五年了。五年中我蜗居墨尔本,带小孩!虽然偶尔之间,也游dàng到世界各地去做做类似劫富济贫,呼吁环保,维持生态环境平衡的事qíng,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曾经是一个了不起的猎人―――最少辟尘是认为我蛮了不起的,我决定信任他的眼光。可是,我毕竟离开那个世界很久了。久得有时候自己想一想,都觉得从前生活的印象是那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