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荣嘉禄那一整天都有点亢奋,胡思乱想的,在瀑布边用轻功绕了好几圈,也不能减少丝毫期待。
那之后他每天又多了一件功课,去石壁那边看看,仔细地听听山下有没有马蹄声,睁大眼睛看看竹林那边有没有隐约的人影。
然后真的就有一天,他习惯了探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孩。
又瘦又小,看起来一点也不健康,动作有点局促,可表qíng又似乎很镇定。荣嘉禄一下子就笑了,笑的很欢喜。
他把“师弟”这个词在嘴里捂热了念出来,还带着满满的亲昵和爱惜。
每天念好多次也不够,最初的日子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夜里睡觉还抑制不住那喜欢,听到隔壁一点动静就有起chuáng看看的冲动,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再也改不掉了。
睡得浅?不,不是,那是因为他分出了一半的心神,那一半心神,从不休息。
为他洗衣,为他做饭,连头发都要为他梳理,八岁的孩子会gān什么呢?又是那样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公子。锦衣玉食,却不娇生惯养,偶尔还会小大人似的说“多谢师兄,瑞声感激不尽。”他听了就想笑,也就笑了,温和的像chūn光,融融的。
看着那小孩慢慢习惯了山上的生活,学东西很快,一点即通,反应更快,让他又惊讶又高兴。也有过小孩子的调皮,学了点轻功就去作弄上山砍柴的樵夫,被师父教训了,弯腰驼背的辛苦极了,他很心疼,又有点好笑,拿着化瘀血的膏药一点一点涂抹,那小孩就哼唧两声,不像是委屈,倒有点撒娇的意思,嘴巴里还唤了一声:“师兄……”
他的心里突然就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什么东西消失了,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世间那么多的离愁和沉重,似乎在这一会儿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在寂寥的深山中,渺无人烟的树林,他时常会有种错觉,这是相依为命么?他简直是养大了那个小孩,一开始还那么瘦小,慢慢的就长开了点,也不怎么生病了,大多数时候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像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
他师父看了,有一阵就琢磨着想再收一个小徒弟,荣嘉禄从不反驳师父,可他心里几乎要愤怒了,那样激烈的抗拒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这样qiáng烈的独占yù。他那时已经快十六岁了,想的东西比以前多很多,他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
他就忍着心中的纷乱去问他:“师弟,你想要个小师弟或者师妹么?”
那小孩似是一愣,然后就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知道他的师弟脑子转的很快,这么一会儿指不定都过了多少个念头,就这么点功夫,他的手心里竟然泌出了细细的汗。
然后他听那小孩……其实现在也有十二了,算是个小少年了,慢吞吞的说:“多一个人又要多一双碗筷,岂不是又要多了活?何况瑞声不如师兄细致,照顾人还是勉qiáng了,想来想去,实在是无用。”
他看那小少年似乎是还算坦dàng的目光,忍不住就把手抬起来,他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的跳动,越来越快,他的指尖几乎触到了那小少年的脸庞,就听到一声有点紧张似的询问:“师兄,你永远做我的师兄?”
他对上那小少年的视线,那么gān净懵懂,可又是那么全心全意的信任,他觉得手心的汗水一下子就冷却了。
他竭尽全力控制着声音平稳,说:“好。”他又对自己说:你一个人的师兄。
从此这个词化作那不能辜负的信任,成为了一道无法斩断的枷锁,在他的身上束缚,随着他心智的愈发坚忍,让他再也没能走出去。
十七岁那年的荣嘉禄要面对现实了,要离开隐蔽的深山了,要投入纷乱的红尘了,要迈上父辈的沙场了。
他知道那之后许多年他都不能再见到自己的小师弟,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会成就他后半生一场永无止境的守护。
番外【飞雪连江】上
我爹是当朝丞相,我亲爹是武林盟主,我弟弟曾经做过太子,我姨娘是外邦公主,我还有个师伯,他现在混得最惨,在荒郊野林闭关,不过我爹说,他曾经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我在江湖上混得很开,因为我有钱又有背景,他们还给了我一个名头,叫天下第一美人。
我很不满意,因为我亲爹的名号是天下第一,我不想跟他一样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