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天真要亡我?燕寒悲哀地想着,伏倒在榻上柔软的被衾中。他一宿未睡,身心俱疲,这一偎竟昏昏沈沈地睡了几个时辰,待他转醒,天已经黑了。
燕寒睁开眼时,宫室内燃起了灯烛,映照着壁上的宝石闪闪熠熠,他有些失神,爬将起来却惊觉自己的鞋袜被人除去,身上还披了一件狐裘。
有人抱我到榻上来!
意识到这点,燕寒急忙掀开裘衣检查自己身前的衣扣:每个衣扣都紧合着,没有松动,腰间繁复的莲花结也完好如初,证明并没有人趁他熟睡时看过他的身体,吁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懈,他猛然察觉chuáng边矗着一条人影!
燕寒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阿古拉鬼神般伟岸的身躯就站在离他不到两尺的地方!如炬的目光正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状,燕寒浑身剧颤,本能地偎到chuáng榻的最角落!
“别怕。”
一声嘶哑的,好像被锋刃割开的低沈嗓音响起,又将燕寒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是阿古拉在说话。
此时,威武的单于褪下了他那huáng金的铠甲,只穿着一件带坎肩的细麻短袍,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他明显的男xing喉结──以及喉结上方一道陈旧的、深刻的、恐怖疤痕。
就是这道伤痕破坏了阿古拉的声腺,使他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格外恐怖……
眼看自己的“夫君”越来越近,燕寒的心脏跳得几乎都要跃出胸膛,他都能想象得出下一刻对方勃然大怒的神qíng,以及自己悲惨的下场……
“如冰。”
出乎燕寒的意料之外,阿古拉只是轻声唤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却没有碰触自己。他只是挨着chuáng沿坐下,像个长辈似的温柔地凝视着燕寒的脸庞。
“不甘心么?”令人畏惧的丈夫这般问道,燕寒不明所以,愣了一下,只听阿古拉接道:
“我比你整整大二十岁。”
语毕,燕寒方才明白他这是在说什么。
阿古拉三十五岁,他十五岁。虽然不清楚死去的妹妹是怎样想的,但政策联姻在各国之间稀松平常。只要对国家有益,不管年龄有多悬殊,公主们必须得嫁──甘不甘愿,那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就算不喜欢我,也无防,”阿古拉淡淡地说,“你还有其他选择……”
什么?
下面半句讲得极其含糊,燕寒并没有听清,而且此时他只关心阿古拉接下来的动作,眼看对方朝自己伸出手来,他的心弦再度绷紧!
怎么办?他马上就要发现我是冒充的了!
才刚这么想,头顶上忽然一沈,是阿古拉的大掌按在那里,他轻轻拍了一下燕寒的头,又把手收了回去,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宫。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燕寒跌坐chuáng上,过了半晌,依然惊魂未定。任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今晚不是他俩的新婚之夜吗?为什么阿古拉连碰都不碰他就离开了?虽然因为这,他暂时可以守住自己是个男儿身的秘密,可是今后未知的变数,却教他更加烦恼了。
第四章 共妻
清晨,熏风将薄沙的廉幕chuī得上下翻飞;曙光透过栅格窗,把华丽的宫室洒得满地金huáng,
又是一宿没合眼,燕寒和衣躺在榻上,暖暖的阳光照得他昏昏yù睡,忽然一阵碎碎的脚步声靠近,使他立时惊醒,警觉地竖起耳朵──
“咦,阏氏还在睡哪……”
“嘻嘻,昨晚一定累坏了吧!”听到仕女的莺声议论,燕寒心底一松,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众女见状鱼贯而入,递上洗漱用器,并准备为他整理仪容。
“我自己来就行,你们退下吧……”燕寒不愿被碰触,于是这般命令,仕女们恭敬地退到门外。一刻之后,又有两个仕女入内,一个替燕寒梳头,另一个收拾chuáng榻。
“阏氏的头发真漂亮啊,又黑又亮,就像丝质的一般,教人爱不释手呢。”梳头的小仕女这般赞叹道,“披在肩上刚好,盘起来就太可惜了。”
“盘起来?”
“是啊,阏氏您不知道吗?在我们匈奴,初夜之后女子就不能再蓄女童的发式了,头发统统都要绾起来,梳成发髻。”
燕寒在天朝呆过十年,知道中原亦有雷同的风俗,也没有多问,任凭仕女盘卷自己的青丝,忽然听闻身后整理chuáng铺的仕女嘀咕了一声,燕寒转过头时,正巧看到她同梳头的仕女比划着打手势,正觉得疑惑,头顶上的动作忽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