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常年在外征战,巴图达赖平素里也没什麽喜好,帐子里倒有一副黑白棋子,据说还是当年牧仁做使者时从天朝捎给他的。燕寒饶有兴趣地摆开棋盘,同巴图达赖对弈起来。
燕寒平素是极佩服巴图达赖的,这三王爷虽然相貌yīn柔,却是位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他驰骋疆场,运筹帷幄,这方面燕寒自知比不上他万一,不过,三王爷对於棋道却是一窍不通的。
这本就是天朝人发明的游戏,外族人jīng通此道的没有几个,巴图达赖不会下棋本也稀松平常,不过燕寒却为了总有一件事能胜过他而暗自得意起来。
巴图达赖见他喜怒都堆在脸上,憨态可掬,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自己那亡故的兄弟会中意他。牧仁曾言,他希望燕寒能一直保持著一颗赤子之心,可是,巴图达赖并不觉得这般妥当。牧仁和自己能保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何况,燕寒现在虽然年幼,可他毕竟还是个铮铮男儿,总要自食其力、独当一面的。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不在了,你又该如何自处?”巴图达赖喃喃,燕寒正专心在棋盘上,没有看巴图达赖的嘴唇翕动,只觉著他举棋的手指微滞,便有些疑惑地抬头。见他还是先前那副淡漠的表qíng:
“没什麽,继续下棋吧。”
共妻 第二部 十八(新)
虽然巴图达赖不愿燕寒与练飞虹相见,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二人终究还在无双宫中再次相遇了。
时值chūn祭,所有龙城中的匈奴贵胄都要前往日扬台参加庆典,同为阏氏,燕寒同练飞虹自然也要出席,只不过讽刺的是,这一日偏巧是练飞虹留在三王爷府邸中的最後一日。
练飞虹对於这两个月来,巴图达赖除了她进府那天以外再也没主动看过她一回,并不在意。反正自从驸马死後,她就不愿同男子肌肤相亲了。而像巴图达赖这样的xing子,原本她就不期许什麽,只不过教她在意的是:那燕如冰这两个月也没有回过王府。
最初练飞虹还道巴图达赖是迷恋燕如冰,要将她天天带在身侧,可是时间一久,练飞虹便发觉了诡异之处:这燕如冰年前小产,之後又生了大病,身子如今又落下了残疾,人是极虚弱的,巴图达赖要是真怜惜她就该把她安顿在府院中,悉心照顾。又听说,巴图达赖先前十分自律,从未让哪个女人常留在军中的,可打从自己嫁到匈奴,他们二人就像故意避开一般,几乎不在自己面前出现。
练飞虹满腹狐疑,直到这次chūn祭,她又看到了那张教她此生难忘的容颜。
像……真的太像了。若不是眼前的“燕如冰”穿的是女装,她一定以为是燕寒又活著站到了自己的身前。
这般念道,练飞虹心怀戚戚,对著这张脸的主人,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燕寒见状,不由得一怔,就算先前巴图达赖提醒过他,千万要自持,不可在人前失态,可看到练飞虹那哀伤的表qíng时,还是禁不住红了眼圈。
虽然不明白之前章廷回去中原後到底发生了什麽,不过依照先前天朝想利用他作为内应暗桩的事来看,他们一定会隐瞒自己代嫁的故事,这件事极为机密,长公主看qíng形应是不知道的。而她若是打听自己的下落,那狡黠的天子估计会命人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之类的话。
踌躇了一番,见练飞虹主动朝自己靠近,燕寒这回也不再躲避。巴图达赖和大单於此时在祭坛上,顾不到他,而作为“女眷”,两人同处一个宫室,他根本避无可避。
“长公主殿下。”燕寒望著此时正笑盈盈的练飞虹,呼道。这天朝帝姬听到这称谓,微愕,回过神才道:
“如冰阏氏怎生这般唤我?楼兰虽是不如天朝势大,你不也是一国的公主吗?况且现在你我同是匈奴阏氏,算是平妻,我比你虚长几岁,姐妹相称即可。”
她知道燕寒有耳疾,说的极慢,燕寒读懂她的口形,不禁有些尴尬。这称谓是他还是做侍子时叫惯了的,唤了十年,一时忘了改口。好在练飞虹并没有太过追究。
“……姐姐。”顺著练飞虹的意思,燕寒局促地唤了一声。她展露笑靥间,明眸流转,眉目如画,比过去少女的时候更加楚楚动人。只不过两年经历这许多,燕寒的心境转化,当年懵懂的爱慕qíng愫,早已随著岁月流逝,变了味道。
练飞虹听到自己被唤作姐姐,很开心地执起燕寒的手,亲昵地同他讲话,只可惜燕寒不习惯被她这般碰触,想抽回手,又怕忤了练飞虹的意,这般不自在地左右顾盼,也没去看她到底说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