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_作者:dome(17)

2017-11-09 dome

  他欢欣地笑了,回答他:我一直在等你,把自己jiāo到你手上。一切按你的意思实现罢!

  在戴克里宪的记忆里,再也没有过那天那样迷人的清晨。天空是如此的清澈,湛蓝,阳光慷慨地从天的四方倾洒而下,照she在恢宏的宫殿和广场上,使它们亮得刺眼。

  在广场中间还有一个突兀的东西,使人不禁要诧异它是用来做什么的。那应该是一段笔直的、黑色的树gān,被人为地矗立在很高的台上。它看上去是如此的诡异、不祥,以至于人们纷纷移开目光,仿佛怕被它灼伤眼睛似的。即使没有穿戴铠甲的士兵在一边守卫着它,人们也能感觉出它是刑具——必定将会有鲜血洒在上面。它就是为此而生的。

  提特里乌斯远远地观察着他对面的皇帝。他们所处的阳台和宽阔的广场相比毫不起眼,而且在无人宣布的qíng况下,是很难发觉皇帝居然也在这里观看死刑的。

  “我不再说什么了,我的陛下。你终于做出这个决定了,是吗?继续这样做吧,要维护你的罗马,如今已没有其他方法了。你将其他的路毁掉,只给自己给下最bào戾和最崎岖的一条。”

  他刚才是否真的说过这些话,他自己也不敢确定了。因为他没有从戴克里宪那里得到任何回应。他的皇帝在盯着那棵不祥的树,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这样一直持续到某个时候,突然他的脸变了,眼睛神经质地眨了一下,好像被某个突然出现的东西刺痛了。脚下的人群也同时发出一阵低低的轰鸣。不祥的标志。提特里乌斯无奈地闭上眼睛叹息。

  是塞巴斯蒂安出来了。押送的士兵在他身后排成一列。人群随着他们的前进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罗马的群众喜爱观看行刑和血腥。他们经常在囚犯的垂死的惨叫和挣扎中获得莫大的乐趣,这已然成了他们生活中的家常便饭。可是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死囚。他的衣物被剥去了,仅在胯间留下遮掩的粗布。可是他的身体是gān净的,洁白如雪。那古代雕塑一般严整的面容上,分明洋溢着某种期待的喜悦。他赤着脚走着,步伐从容,自由,仿佛此刻并非是去赴死,而是去赶赴一场婚宴。人群里有的知道他,他们对他投以悲悯激赏的目光;有的人第一次见到他,痴痴地、持久地端详着他,俨然是某种崇拜的仪式;许多人在他经过他们身边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栗。当人们意识到这位他们膜拜的对象行将死去时,就都不由自主地呼喊着:“噢,看在朱庇特的份上!”

  他们走上了处刑台,监刑的士兵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道:“前罗马近卫队队长赛巴斯蒂安,信奉并传播基督教信仰,触犯了戴克里宪皇帝的禁令,现在奉命执行死刑。”

  广场上空掠过一阵纷乱的喧哗。只有两个人不为所动:权力的持有者和权力的牺牲者。戴克里宪一直目送塞巴斯蒂安走上他为他预备好的处刑台,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以恺撒的威严缓缓地站起来,却正好遇上塞巴斯蒂安抬头远望自己的目光,它们不可思议地相jiāo了,使他吓了一跳。他能不惹人注目,却逃不过塞巴斯蒂安天生的敏锐直觉。他眼神里面蕴含的感qíng他很熟悉——和那天晚上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时刻的迫近而变得更加深刻,更加狂热,而且好像穿透了他,在凝望着某种别的东西。他qiángbī着自己不去回避他的注视。还好塞巴斯蒂安实际上仅是短暂地扫了他一眼。他顺从地让士兵把自己的双臂高举过头,牢牢地捆在树gān上。

  随后他身边的士兵都走开了,没有人拿着刀或斧bī近他。人们诧异着这种奇特的处刑方式,直到他们都看清一队弓箭手在远远的地方围绕着处刑台排成一个圆圈,瞄准他拉开了弓。他们意识到了他的死法,立刻叫喊起来,声音里带着恐慌和亢奋。这位前近卫队统领一直以弓箭为伴侣和象征,以至于它也要成为他的结局。

  而他就静静地站着,上半身的肌ròu由于过分的牵引而紧张地收缩着,直到整个身体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无辜的、待宰的羔羊微微眯着眼看着天上,嘴唇一启一合,好像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亲密地jiāo谈着。大部分人纷纷转过头去,他们受不了这个。可是号令发出了。箭雨伴随着震撼广场的巨大声làng向绑缚在树gān上的人袭去。然后人们惊喜地发现箭矢在受刑者的脚下堆成簇而没有伤到他分毫。这一轮发she全部落空了,因为行刑的士兵手在颤抖。监刑官大声呵斥他们,很快他们又再次拉开了弓。有女人哭泣起来,使劲伸出手臂,大拇指直指向天,尖叫道:“开恩吧!”但是更多的人已经顾不得思考,顾不得语言,只是一味地叫嚷。这样不知经过了几轮发she,塞巴斯蒂安整个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一支箭she入了他的腹部,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接着又有更多的箭深深地cha入了他的身体。人群发狂了,于是整个广场简直都要被起伏的呼喊吞没、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