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靠在软榻上,曲峥云微微晃动酒杯,并不言语。苍白的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美则美矣,却显然不是健康之态。
蓝色劲装的人再道:“大人,现在天下虽依旧时时在追杀闻人寻,但闻人寻表现出来的实力够惊人了,只怕会有人私下招揽,我们是不是?……”
曲峥云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成不了事的。”
蓝色劲装的人皱了眉。
曲峥云没有理会面前的人。依旧静静的呆了片刻,他才咳嗽着微笑道:“那个人看着无qíng,其实是太多qíng了。对在意的人多qíng了,对旁的人当然就无qíng了……”这么说着,曲峥云停下来缓了缓,才继续道,“我不是他在意的人,指挥不动他的。何况依他那样的个xing,就是真成了他在意的人,只怕也福祸难料。”
蓝衫人本待反驳,但听见了曲峥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想了想,也就缄默下来。
而曲峥云则转眼看下窗外街道。
街道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
曲峥云眯着眼看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那个人都这样了,他只怕也要回来了……”
曲峥云的声音不算太低,所以蓝衫人听见了。
‘他’?是指闻人寻?……刚刚这么想了,蓝衫人就见倚着软榻的曲峥云露出了一个淡笑。
是一个带着深深地期待的淡笑。
……
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叶白,叶白此时都并不知晓。
他正在南淮以北的一处密林休息。
三天前一剑斩下孤剑锋的头固然是简单,但却不是没有麻烦——至少孤剑锋所在的门派勃然大怒,派出了超过四成的弟子在各地搜索,誓言要用叶白的血来祭奠亡者。
风chuī过树叶,发出沙沙地响声。
叶白正半蹲在溪水旁边喝水。他的qíng形不算好,也不算不好。
不算好是因为之前的追捕,虽然都顺利逃过并且回击了,但到底也还是受了些伤。至于不算不好,则是因为到现在足足几个月的功夫了,在士气最旺的qíng况下,宰相府还没能真正拦下他——那么可以推断,日后只要不踏入宰相府预先设好的伏击地点,那么他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了。
天上刚刚下了一场新雨,树叶被洗得油绿油绿的,湿润而清新的空气笼罩整个森林,间或有虫鸟的鸣叫响起,给广袤的森林添上了勃勃生机。
“吱。”极细微的一声,就仿佛是树dòng中的松鼠不小心踩到了一片树叶一样的声音,在风声和虫鸟声之下几乎不可耳闻。然而这样的一个几乎被掩盖了的声音,却让本来静静喝水休息的叶白一下子抓紧了腰间的长剑。
“吱。”再一声轻响,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些,声音的种类也就随之bào露了出来:是江湖人特有的厚底快靴摩擦地面树叶的声音。
叶白站起了身,他看向树木繁盛的林间。
林间,一个人影隐隐绰绰,由远而近。
“秦楼月?”叶白开了口,声音里难得的有些诧异。
独自行来的秦楼月倒是微笑:“没料到是我?”
叶白没有出声,像是默认。
“猜一猜我为何而来吧。”秦楼月走到叶白旁边,也不顾一身的轻裘缓带,就这么随意地坐到了地上。
叶白并没有坐下。他想了想,回答:“我的尸体?”
秦楼月看着小溪里优哉游哉的小鱼,面上有些苦恼,双手也跟着握在了一起,似乎想钓鱼又苦于没有工具。他抽空回答叶白:“既然知道我会为这件事来找你,为什么还那么做?”
秦楼月还有一句话没有出口。那一句是:
为什么这么做?——那好歹也是你的身体。
“有东西要给一个人看。”叶白平静地回答。
“闻人君?”秦楼月想了想。
“嗯。”这次,叶白应了。
秦楼月就笑了笑,略带感慨着说:“你一直都这样……”
这句感慨太泛,叶白不知道如何回答也并不想回答。但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刻,秦楼月就忽然开口:“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我杀了你,你有没有恨过我?”
“恨?”叶白问。
“就是时时刻刻的记得,时时刻刻的在意,日日夜夜的回想,日日夜夜的无法挣脱。”秦楼月微笑着,慢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