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扯了扯唇角,算是一个笑容:“原来恨比爱更难。”
这么说罢,叶白再出了声。他道:
“我不恨你。”
秦楼月静静地听着,然后他慢慢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叶白,我认识你十多年了……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就是捂一块玄冰,也捂得化了吧?而你,到底不过记得了‘秦楼月’这三个字,没有爱,没有恨,没有伤心,没有愤怒……”
他的声音渐渐歇了,片刻之后,秦楼月再微笑起来:
“罢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认识你。既然你不在意这些事qíng……那我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叶白看着秦楼月。
秦楼月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是一如秦楼月所说的,也一如他自己从前所说过的:他不恨、不爱、不伤心、不愤怒,不过是因为不觉得恨、不觉得爱、不觉得伤心、也不觉得愤怒。
“飞云城……”秦楼月说了三个字。
叶白的目光就凝在了秦楼月的脸上。
秦楼月感觉到了,他轻轻的顿了一下,继而就接着往下说:
“飞云城城主缠绵病榻已经月余,药石罔顾,只怕——”
叶白骤然变色,转身便走!
而秦楼月,则只继续看着溪水里始终无忧无虑的游鱼,慢吞吞地将那含在舌尖的字眼一个一个的念了出来:
“……不久人世。”
○六五 千言万语只一句
夜是安详宁静的,无数生物要在此时歇憩。然而属于飞云城的夜晚,并不安宁。因为闻人君一病数月,飞云城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自己的主人眼看着就要不好,而下一任主人却甚至还没有影子,自然是人心浮动,蜚语流言……
这是连经历了两任主人,在飞云城做主六十余年的墨大先生也没有办法的事qíng。
时间静静淌过了子时。夜已经很深了,墨大先生沉着脸自主院中走了出来。
斜前三米的窃窃私语和右边慌乱的跑步声毫无障碍地传到了他耳朵里。
但墨大先生虽听得到,却懒得理会——这样偌大的一份基业眼看着就没有主人了,连他这个依附了闻人氏近一辈子的老人都心思浮动了,何况其他?
如果闻人君有继承人,不拘什么样,他总还可以在自己有生之年再扶他一把。
或者如果闻人君真是有把飞云城放在心上,那他拼了老命也会替闻人家守着这份产业,也算对早就逝世的老主人有一个jiāo代。
可是他这么兢兢业业,或者说那么许多人这么兢兢业业的……到底还是抵不上一个人的不尽心,不在意。
山上的风越chuī越大,越chuī越冷;墨大先生越走越快,也越走越冷。
墨大先生活了八十年了。他从闻人君小的时候就开始看着对方了。所以,他不止看见了弱冠之龄的“天下第一”的风头无两,也看见了一个迟迟不愿成亲生子,甚至还不把飞云城真正放在心上的飞云城主人。
墨大先生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他不知道闻人君为什么不把飞云城放在心上,但这么多年看着过来了,他至少能确定闻人君是真的没有把飞云城放在心上——如果有放在心上,如何会二十年来都不曾将飞云城扩充一星半点?如果有放在心上,又为何会不考量自己身后继承之事?
“大先生!”一个侍卫匆匆赶到了墨大先生的身边。
思索被打断,墨大先生面沉如水:“什么事?”
“山下有可疑动向。”侍卫回禀道,继而就压了声音,“看起来好像是宰相府的人。”
墨大先生皱了眉:“宰相府?”
侍卫点了头:“兄弟们探的时候,看到了花十三娘和瞎子神算的人影。”
墨大先生对探查的结果倒是没有怀疑。不过,远在千里的宰相府突然过来了……
墨大先生想着,下意识的就看了笼罩于黑暗之中的主院一眼。
只有一个人的主院很安静,安静到有些冷寂。
自得到消息之后就往飞云城赶的叶白有些意外,却没有多放在心上,只轻车熟路的避开人,再推开了闻人君的房门。
房里没有点灯,叶白倒是想起了上次自己离开的场面——好像也正是如此,屋内一片漆黑,两人处于同一间屋子,却无法触摸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