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接过铜镜看了看,点点头抿嘴笑了,萧云也跟著笑起来。
萧飞不由地看得呆了,萧云对他,从末如此温qíng过,不论自己如何待他,他要麽害怕,要麽淡漠,就算笑也中是浅浅一笑,稍纵即逝,何曾有过这样温柔的笑容?
霎时之间,心灰了下来,呆呆地站在门边,龚小弯正从外面过来,远远地看他在门边发呆,便走过来正要行礼问安,却见萧云一脸孔颓丧,对他摆了摆手,转身便去了,龚小弯微微一愣,走到门边看时,萧云仍在提笔替那宫女仔细地修著眉,再看萧飞的背影,素来挺拔的身影,不知怎的,略有了些佝偻,在夕阳余晖里,说不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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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飞这一走,便是三个来月不再踏足。
朝中大事接连不断,十月成王进京,萧飞知道这位叔王心术不正,不得不打叠起jīng神来应付,政事一忙,倒像缓了些郁闷。
他每每闲下来,一想到萧云当窗替人画眉的光景,心上便像扎了一刀,有时候想,自己这一番心思只怕要落空吧?
哥哥他……,如果不是去当了质子,独自流落在异国,如果不是萧梁要一统天下,哥哥也不会这样,也许……也许这帝位仍是他的?
他想到这里,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忍不住仍是打了个寒颤。
这一曰正在胡思乱想,李明带了个小太监抱了大堆的奏折上来,萧飞收住心思,打起jīng神,准备批阅奏折,李明手里递上来一个蓝色薄绸面的折子道:“陛下,这个折子,丞相嘱咐奴婢亲手jiāo给陛下的。”
萧飞接过来翻一看,冷笑道:“原来是他,倒要看看有什麽话说。”
那折子是成王所上,倒也没说什麽,不过是例行请安问好之话,未尾却说道,听闻大殿下现居宫中,骨ròu亲qíng,十分想念,渴求一见,请皇帝御准。
萧飞看了这几句话,心里便哼了一声,这位叔王不知又在打什麽主意,当年主张送萧云去晋国为质的,成王是其中主谋之一,他只当打发了太子去了晋国,萧飞年纪幼小,先皇身子不好,这大位早晚便是他的,岂知老皇帝不仅一时没死,萧飞也顺顺当当地做了太子,继了大位,这时候倒又想起了前太子了。
什麽骨ròu亲qíng,这皇宫里,哪来的骨ròu亲qíng?
萧飞想到此处,不由愣起神来。萧云本是正宫皇後所出,皇後家战功卓著,这天下一半是他外祖家打下来的,然而萧梁建国不久,萧云的外祖及舅父便相继而亡,明明是第一炙手可热的家族,却人丁寥落,再没留下後人,不几年皇後也一病而亡。
萧云自幼便xingqíng温和,宽厚仁慈,先皇并不喜欢他过於温和的xing子,其时天下群雄并起,列qiáng环伺,有这麽一个xingqíng仁厚的储君,先皇一直有些耿耿於怀,及至萧飞出世,他xingqíng倔qiáng,凡事绝不服输,个xing刚毅,十足地像先皇, 自小便受尽父皇的宠爱。
多年以後,萧云才慢慢明白,为了将他扶上太子之位,皇帝第一个牺牲的便是这位太子哥哥。他小时候对萧云没什麽感qíng,因为皇子们住的宫殿都相隔甚远,萧云又大他许多,连见一面也难。
只有一次,他随父皇到当时的景阳宫去,父皇与皇後在内说话,萧飞独自一人,跑到宫外的太液池畔玩,萧云那时候不过十二岁,正是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站在木芙蓉树下,按宫引商地chuī著一枝竹笛,几名宫女翩然起舞,将萧云团团围在中央,萧飞只有六岁,却看得呆了,那样秀雅俊逸的少年,在以後很多年,这记忆一直深刻在脑海中。
这便是他在晋国皇宫里,看到面目全非的前太子时,震惊与愧疚一时占据了心胸,终於没有忍心杀了他的原因,他将他带回故国,或者他心里,一直想要寻回那个芙蓉树下的chuī笛少年?
他合上奏折,站起身来,走了几个来回,萧云面对自己地那张淡漠的脸,与对著宫女温婉而笑的脸,再度在眼前jiāo替变换,他想了一阵,走回案边,在奏折上御批:准奏。
转头吩咐拟旨,定於八月十五,中秋夜,著成王进宫,皇帝要举行家宴,宴请远道进京的叔王,大殿下萧云陪宴,
这道圣旨发了下去,最为坐卧不安的人却是他自己,眼见得中秋一天天临近,想到又要再见到萧云,心里就是一阵乱跳, 将那素梅折扇反复地把玩翻看,心中到底是什麽qíng绪,竟然说不出个所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