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小弯手上还拿著巾帕,呆呆地看著他,叹了口气:”殿下,咱们不这样不成吗?他……他是你弟弟啊。”
萧云点了点头道:”小弯,你知道的,从来……都不是我想怎麽样的,从来是他们要怎麽样就怎麽样的,所以,这不能怪我。”
龚小弯道:”殿下,咱们忘了那些事吧,忘记了吧,离了这皇宫,安安稳稳过曰子去不好吗?”
萧云道:”我可以忘记,可是小弯你不能。你的妻子儿女是怎麽死的,你能忘记吗?我受罪,不过只是这个身子罢了,可是你呢?小弯,你全家老小的xing命都赔上了,我不要紧,怎麽都不要紧,可是你的仇,一定要报。”
龚小弯脸色变得惨白,手里巾帕绞著一团,想了想咬牙道:”可那都是晋还双作的孽,与萧梁国没关系。”
萧云惨白的脸上浮出一缕狠辣的微笑:”小弯,你太善良了。你有没有想过,晋还双固然是个疯子,可是是谁把咱们送到晋国的?小弯,我只是要个公道。”
龚小弯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摇著萧云的肩道:”殿下,把你的命搭上了,这种公道我宁肯不要。”萧云轻轻替他拭了泪水,缓缓地道:”我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我早就该死了,可我一直活下来了,第一次受人凌rǔ时我很想死,可是我醒过来看到晋还双的脸,他对著我笑,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我不死,我要活著,我要把一切都讨还回来。”
他放开龚小弯,看著他朴实的面庞道:”小弯,不要阻止我。”
龚小弯无言以对,那噩梦般的十年在眼前晃来晃去,他知道萧云说得不错,他们曾经被所有的人抛弃,支撑著活下去的信念,其实就是这仇恨。
萧飞心qíng很好,虽然上朝时面对成王那张老脸很是不慡,尤其是听他那一套唠唠叨叨著什麽叶落归根,想念故园,其实就是想要赖在京城不走。萧飞不相信这老东西能玩出什麽花样,虽然驳回他留在京中的请求,却也法外开恩,准许他在京城里多呆三个月。
然後便是凌楚成奏萧云迁出宫一事,萧飞本想一口回绝,却想起萧云也曾说过希望迁出去的话,当下便没将话说死,只道:”这事等大殿下册封亲王後再议。”
他恨不能现在就飞回宫去,去看看萧云,却极力按捺住,退朝後留在书房内,将紧急朝务都处理完了,这才吩咐回宫。
一进寝宫,便真奔萧云住的偏殿,奔到门口时,听得里面静悄悄的,便停住步子,心想昨晚折腾太过,只怕萧云还没起身,当下放慢了步子,悄悄踱过去,却见寝宫里大开著窗,萧云坐在椅上,一名宫女正拿了梳子替他梳头。
他头发极浓极密,黑得发亮,宫女一只手握不住,千丝万缕地漏了下来,萧飞看著,那丝丝缕缕都像是缠在自己心口上。
突然听得萧云唉牙了声,抚住了头,原来宫女手重,一时拉扯到头发,扯痛了萧云。那宫女忙著陪罪,萧云笑著摆摆手,转过头让她接著梳。
萧飞便悄悄走了进去,从宫女手上接过梳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挥身让她下去,自己握了那一头青丝,慢慢地一下下给他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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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梳几下,只见乌黑的发丝间,突然跳出一根雪亮的白发来。
萧飞呆了一下,手停了一下,掂出那根白发,雪白的发丝,掂在指间分外刺眼,他半晌没动,萧云觉得奇怪,回过头来,萧飞没有提防,手中一紧,将那白发硬扯了下来,萧云回头见是他,微笑道:“什麽时候来的?我竟一点也没察觉。”
萧飞手里掂著那白发,喃喃地道:“哥哥,你有白头发了。”
萧云看了看那白发,点点头道:“是啊,我去晋国的时候,你才比桌子高一点儿,现在已经长得超过哥哥了,我可不是该老了才对?”
萧飞看著萧云,萧云的脸依然年轻,皮肤光滑细腻,双眼明似秋水,黑色的眸子里有一点点的疲倦,萧云突然抱住他道:“哥哥,你受了很多苦,我都知道。我会补偿你的,我会抓住那个晋还双,把他绑到你面前,让你报仇雪恨的。”
萧云拍了拍他的脸,微笑道:“现在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晋还双不是也死吗?晋国也并入咱们萧梁了,哥哥现在,再没什麽仇恨了。”
萧飞鼻子发酸,忍不住地想哭,却硬生生地按捺住,抬起脸来道:“晋还双或者还活著。有探子来报,有他的踪迹,上次来刺杀你的那个,就是晋国皇室豢养的黑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