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万两_作者:司马拆迁【CP完结】(131)

2017-09-28 司马拆迁

  他梦见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山dòng,深处极暗,却有隐约流水声。萧尚醴循声走去,一身华服穿行于这不见天日之处。

  眼前越发开阔,微光透入,水声转大,竟是一条河流。萧尚醴怔怔转身,那河水越发湍急,奔流不止,对面却沿河走来一个高大带剑的男人,走得不疾不徐。

  萧尚醴屏住呼息,一语不发,那男人却目不转睛直看他的脸。犹如看泥泞山道上一捧雪,血池中一块玉壁,夜幕中一轮明月。

  隔滚滚河水波涛,被他一看,萧尚醴早当自己心如铁石,却心cháo起伏。他qiáng忍转头,不去看那男人,道:“我又娶了一个妃嫔,你可知道?真是可笑。我每次仅是抱谁入怀中,就觉得背叛了你,像被锥刺斧砍,不得安生。你却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与她生下孩子……”

  萧尚醴眼中似乎盈起泪水,眸光莹莹,却冷冷道:“她是怎样叫你的,会叫你一声‘逾郎’吗?逾郎,我想你想极了,恨你也恨极了。”

  他目中嘲讽之意刻骨,素日里人前端庄自持,这话既像怨妇,又满是恨意,他绝不在乐逾面前说,却敢说在梦里。

  可他生得太美,纵有无尽愤恨,无尽委屈,与乐逾仅隔一条河相对,在乐逾眼中都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乐逾面上神色复杂,见萧尚醴隔着一条水,对着他垂泪,心里一阵阵痛,却没有越过水去,把他抱入怀中吻去泪水。那水犹如银河,一旦隔开,咫尺之间遥不可及。

  只是一个幻影,就足以令他神魂颠倒,心痛不已,但他已不得不斩断这一份相思。放纵心魔如火,越烧越烈,便不能成为宗师。

  若蓬莱岛没有宗师,不提眼下,再过几年,新宗师涌现,他母亲的旧宗师余威不在,蓬莱就真成了海上孤岛,无所依靠。

  这也是为何他一回岛便闭关,却没有一个人有异议。昔年沧làng侯乐游原自周朝始皇帝手中取得蓬莱岛,蓬莱岛上人尽皆知,蓬莱岛能置身四国之外,不尊君父,将诸国国君视作凡人,二百年来,倚仗的正是乐氏后裔与先祖一般天资超凡,宗师辈出。

  这二人在梦境中隔水相望,萧尚醴额上仍系绫带,绝不叫人轻易见得那艳丽痕迹。乐逾却觉在这漆黑长梦中,他的眼唇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令他甘愿渡水赴死。

  他们各有不得不做的事,无论如何寻不到一个妥协的法子。乐逾终于毅然转身离去,沿那条河水前行,将那美人远远留在背后。

  萧尚醴见他走远,眼前竟然看不清了,肝肠寸断,只觉满腔恨意,盈在睫上的泪水沾湿衣襟,他láng狈到这地步还不失态,面带泪痕,轻轻道:“逾郎,你会后悔的,我会叫你后悔的……你在梦里,都要这样伤我的心……”

  乐逾不再回头,一径前行,走了多少时辰,多少天,辗转反复,仍然是一线光都追寻不到。唯有将萧尚醴抛开,才能从离岛以来种种经历中领悟。

  离蓬莱大半年,心境已大不同,离开时无拘无束,如今却心魔难消,戾气缠身。qíng字的苦他已经尝到,却不知何时能够脱身。或者他也不愿脱身,就如体内的qíng蛊,未解的相思之毒。他既然对那天下独一无二的美人有qíng,就要为他一世受qíng孽折磨。

  萧尚醴对他也是如此,天下有qíng人从来逃不过孽。乐逾只道凭什么,凭什么有qíng皆成孽。无qíng不苦,而有qíng最苦?

  心念动摇,这无休止的山dòng道路摇摇yù坠,仿佛这一方天地的支柱被撞倒,头顶与脚下都要灰飞烟灭。

  他忽然听得一声叹息,漆黑之中泛起幽幽青光,凝成一个男人。身材年龄与他相仿,面容亦相差无几,却头发全黑,眼含笑意。削荆为簪,别有一种宽袍大袖清朗之气。虽然也腰间佩剑,却不像乐逾是有些雅兴的习武之人,更像文武双全,足以高歌拔剑的隐逸文士。

  乐逾道:“你是谁?”那人道:“是你神游太虚,心念所致,召我现身相见,却问我是谁?”

  青青云外山,炯炯松下石。顾此山中人,风神照松色。——那是乐氏先祖乐游原,乐逾道:“你未免看起来太年轻。”

  乐游原道:“哪怕作古几千年的人也有年轻的时候,更何况你想见的我,是与你同岁的我。”

  乐逾道:“这是二十八岁时的你。”乐游原一笑道:“我确实是二十八岁时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