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的手争相搀扶,她却柔不可言。柔嫩娇弱,再三扶不起。这是她今夜最后一舞,择今夜良宵入幕之宾。她的目光盈盈,如丝带绕在了乐逾身上。乐逾起身越过几席,竟无人敢拦,任他穿过舞阵,步入当中抱起花魁,在惊呼歌笑与宾客嫉妒的眼光中朝景明台卧房内去了。
聂飞鸾依靠在他怀中胸口,在他抱她走上楼,远离宾客时轻启朱唇:“今夜先生果然来了。”
此前舞衣滑露香肩,她衣着单薄,绕到灯火后的暗处走了一阵,乐逾火热的掌心覆上冰凉肩头,将她抱紧几分,道:“绿竹堂是怎么回事?”
她沉默一会儿,道:“妾身也是今夜歌舞前才闻知,此事……毫无征兆,恐怕需要一些时间事后再反溯追查。”
乐逾抱她进房,停下脚步,待外间她的丫鬟层层关门:“自什么时候起,你chūn雨阁锦京分部竟只有事后反溯的能力了?”
聂飞鸾身体一僵,在他怀中直yù挣扎下地:“先生息怒。锦京毕竟是楚帝脚下,chūn雨阁一向不好做得太过分,以往已招来朝廷注意。”
chūn雨阁内等级森严,尊卑分明,到顾三主事才稍稍放松宽和起来。聂飞鸾之前与乐逾拿乔作势,也是知他念旧又怜香,没有以暂掌天部的身份问询她,她才翻弄手腕,把他当成恩客那么招待。如今被乐逾抱得久了,肌肤相贴,嗅到他高大身躯上迥异于此地熏香的淡淡血气烟味,忽然一阵惧怕。
乐逾碰不到她白皙的双足,垫在膝弯下的手捏了一捏,把她下滑的身子搂紧,道:“安份些,地上凉。”
她便乖巧温驯起来,在乐逾即将放她到chuáng上时,拉扯住乐逾的手压在身躯两侧,双颊晕红,又是满眼含qíng地道:“先生可是想……”
乐逾安抚地摩挲两把她柳腰一侧,令她稍安勿躁,凑在她耳边道:“我答应过你,一定找一夜,枯坐守着你到天明,我还没忘,大美人就忘了?”
她愣了一愣,差点脱出口去,先生这般坐怀不乱,早早来偿我的债,难道就是为了前度提过的“小美人”?这未免荒谬,乐逾不是色中饿鬼,也是荒唐放纵过的。乐逾的风月之jiāo不止她一个,那引得乐逾为她收心的小美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聂飞鸾近日颇为疲惫,乐逾在她chuáng榻边坐下,拿一本闲书来读,她眼皮越发的沉,妆不及洗去便像枝头倦鸟,以臂掩住双目睡了。钗横鬓斜,乐逾将她乌发间几支尖锐沉重的金钗抽走,移开一盏灯,只听见她呢喃。
次日晨起,乐逾仍在她chuáng边读锦京近日动向。折扇就丢在她chuáng边。身上盖着他的外袍,她才惊觉他当真说到做到,守了她一整夜。
聂飞鸾见到枕上胭脂,思及自己妆容已残,不由立即扯起外袍掩住面容。却听见乐逾隔衣拥住她,道:“美人chūn睡足?”
她放下衣衫,娇柔道:“墙花路柳,只怕先生早就看厌了。”
乐逾道:“你这样的大美人,看十年都嫌眼福不够。”又拍拍身边,道:“过来陪我看看,寿山王和北汉近日有往来?”
寿山王萧尚醇与北汉早有瓜葛。各国皇子夺位,多有借他国之势的,譬如现今的吴帝之于南楚。要借与本国似敌非友、盘根错节的蛮夷之国的势力,无异于与虎谋皮。
chūn雨阁钻营南楚政事已久,聂飞鸾试探谈起如今时局,乐逾正yù回一句“与我何gān”。可当时他能与顾三这样说,现下却不行。qíng蛊qíng毒将他与萧尚醴隐密牵连,那批袭击绿竹堂身携磨剑堂信物,却与南楚寿山王脱不了gān系。寿山王本就有豢养死士的风传。只是不知他为什么选上绿竹堂。
红罗帐中光线迷茫,离蓬莱岛以来,种种人qíng牵连他在锦京越陷越深,遽然回首,竟有一入尘网中,再难得自由之感,胸襟肝胆都被这不自由摧折,还要煎熬多久,方可归去?乘风破千重làng,卧倒听万壑雷——他隔毯搂着怀里纤腰,道:“先不管那些,绿竹堂毁了,你家主人要在哪里安置那个棘手人物。”
他在聂飞鸾散开的秀发间嗅她发香,这美人躺靠道:“公子当初亲至锦京时就告诉过我,‘殷无效可用’。他让我把这句话原样奉上给先生。殷大夫可用却危险,但无论在哪,只要有先生在,他就翻不出风làng。”
之前扣住殷无效手腕,以轻功带他,确实查出他体内空空如也毫无内力,不曾打下武学根基。他俯身对她道:“你家主人顾三这辈子是不要想有能省心的时候了,你与他不同,何必一直奉陪。做秘谍不是长久的事,答应我,能抽身时及早抽身,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