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飞鸾坐在枕旁,怔怔望他,只见一片怜惜亲昵,使她沉醉。她恍惚道:“先生……”又及时醒过来,转眸柔腻腻地道:“先生可不要让妾身发昏,若是哪天真的抽出一条光身来,找上蓬莱岛去,先生的小美人做了正室夫人,该是不依得要遣十数个身qiáng体壮的仆妇把妾身打出去了。”
乐逾却是忍不住笑,先是低沉,再是大笑,道:“小美人美则美矣,看不上我,我岂会自讨没趣。且是个男……哪怕天塌下来,也成不了眷属。”说到成不了眷属,竟有些慨叹。
“哦?当真如此?”聂飞鸾越看他越是为哪家小佳人动了心,被人掣肘,才加以分辨撇清。她是半个字也不信,将那骨节秀致的尾指一挑,乘机抹了一点檀红口脂,只待擦在乐逾衣服后领,低垂首柔qíng似水地说:“那么且容妾身伺候先生更衣。”
第16章
招侍女取来男子衣物,为乐逾换上,抚平肩袖时却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温婉方正,真如哪家贤妻。这便是她高超的手腕。
寿山王府邸内,萧尚醇深深叹了一口气。桌上刚放下的蜡烛火光闪烁。
“如你所言,萧尚醴已得chūn雨阁并蓬莱岛相助,于江湖这一面,本王是无法与他相斗了?”
虽是白日,与书房相连的密室里仍是一片昏暗。他对面的人摘下兜帽,比女子更深的红唇之上,露出高鼻深目与微卷长发。这人不过二十岁年纪,俊俏美艳,眉目间却有几分怨毒之色。左手上带着丝缎手套,两指空空。他望着手,笑意盈盈地道:“寿山王殿下何必这样说呢,静城王有chūn雨阁主人、蓬莱岛岛主,磨剑堂便逊色于他们吗?静城王的幕僚定是都当蓬莱岛主是个qiáng援,又岂知他与静城王凑到一起,时机到时,可是静城王一个大大的危险。”
萧尚醇不置可否道:“本王真愿自己这步犯险是走对了。擅结北汉,若最后成王败寇,本王败了,这条罪过落在谁手里都是个死字。”
莫冶潜道:“殿下雄才大略,不同于兄弟中平庸之辈。他们只看得见连吴吞越试图抗我北汉,可是与北汉对抗,又怎么好得过釜底抽薪与北汉结盟,一同瓜分东吴呢?拘于南北之见,还要与东吴共享中原,哪里如殿下有远见,若此事成,我国国主愿与殿下订约,一南一北,隔江而治。”
萧尚醇又问道:“贵国主真的只要西越与延秦郡?”
莫冶潜恳切道:“我国疆域辽阔,糙原广袤无垠,对国土自然没什么多余的野心。西越早已对我国称臣,要西越顺理成章,至于延秦郡,久攻不下,只能向殿下这未来的中原之主讨要了。”
他是北汉磨剑堂的使者,北汉对中原边境虎视眈眈,如láng如鹫。萧尚醇心中暗道láng子野心,天下皆知,尚对本王口蜜腹剑,但仍笑道:“贵国主确实大方,本王也不会小气,除延秦郡外,并州亦可奉送,反正这两地本不是我大楚国境。只是……”他居高临下地看了莫冶潜的手指,道:“本王观乎来使与本王那静城王皇弟似有些私怨啊。”
“殿下好眼光。”莫冶潜忍住恨意,柔声道:“实不相瞒,莫某此番出使确有私心。却绝不敢为私怨坏殿下大事。请殿下再等上一个月,殿下什么也不需做,待到东吴延秦公主至,莫某自然有把握让静城王、蓬莱岛主,与那田氏公主闹出丑闻,使他们千夫所指,身败名裂。除此之外,多谢殿下昨夜借出死士,我此番使楚,也为清理一个师门败类,带回他偷走的医经。师尊宽宏大量任他自生自灭,我却不能让这种叛徒再苟活世上。”
天明多时,乐逾才回到chūn芳苑,萧尚醴却早已不在。
中庭山樱开得极好,石山上垂丝海棠未绽,chūn深如海,帘幕挽起,侍从撑起一顶顶翠绿帷幄,不叫日光灼伤阶下的牡丹。他随侍女步入,正遇上史宜则退出,对他敛衽施礼。锦屏之前,辜浣端起药碗,小几上三只盛蜜饯点心的高脚银盘。
乐逾道:“怎么,那小静城王不守着chūn芳苑至通宵,就这样走了?”
辜浣看了看他,缓缓道:“小九天未明就入宫问安了。”
乐逾展扇动作中途停下,她轻叹一声:“并不是我出谋划策在背后怂恿,是他自己对我说,不管这件事缘由如何,大好时机不可放过。在京尹呈报之前入宫请旨协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