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甘棠顿时一愣,正要解释,杜宣木却又抢先道:“那老板喝了茶水后不久,双目泛白凸出,面色发黑,喉间窒息而死,临死前说茶水很甜,所以我检查了他的茶水,却并没有尝出甜味——我这么说,可能让你信服?”
洛甘棠静静地看着他,缓声道:“你怀疑……是我派人下毒?”
杜宣木沉默片刻,微微颔首,道:“……是。”
说出这话,果然还是要下些决心的。
洛甘棠一字一顿地道:“我如果下毒,不会让你发现。”
杜宣木道:“洛门主,如果老板临死前不说茶有甜味,我确实……不会发现。”
他的声音安定无澜,幽深的眼睛却是微微一晃,淡漠之中闪过一丝哀楚,似是心中有念,隐忍未发。
那道目光被洛甘棠看在眼里,他退了半步,沉声道:“你真的怀疑我?”
一旁那老头虽表面上与猴嬉闹,却已经二人对话听入耳中,看着两人气氛转冷,笑着道:“小洛门主,杜宣木找上门来审你,肯定是你gān了什么罢?”
洛甘棠苦笑道:“杜宣木怀疑我是最近江湖上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神秘大盗。”
野闲鹤的眼睛愈发亮了,摇头晃脑地伸手道:“你是那个大盗?我这猴儿最喜欢的那对儿狮子头核桃让给偷去了,你快给jiāo出来!”
洛甘棠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杜宣木微微移开视线,却仍旧道:“那我问你,六文街的事,除了花门,还有谁知道?”
洛甘棠苦笑摇头,道:“我派出去调查的人,一定是信得过的人。”
“能一下子找来几百个人去街上演戏,这江湖上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洛甘棠苦笑一声,沉默了半晌,轻声道:
“杜宣木,你若怀疑我,可以继续查下去,你若查出足够的证据,我一定束手就擒。”
说完他便笑了,笑得无奈却又温和,让人看不出丝毫作假。
杜宣木忽然的软了,想说的话也不由吞了回去,跟着沉默许久,才点头道:“好。”
洛甘棠释然一笑,重又换了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除了这件事,你还有别的么?”
杜宣木眼中重又一黯,道:“洛门主,你可有派人跟踪我?”
洛甘棠面色微僵,生硬点头道:“有。”
“为什么?”
洛甘棠皱了皱眉,迟疑道:“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等我送了野老头子,再回来给你解释?”
杜宣木表面平静,心中却已是纷乱不已,这一番问下来,非但没能听到什么合qíng合理的解释,反而落了一个“你尽管去查”,这回听他如此说,心中燃起了微弱的希望,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出去等。”
说罢,他一个招呼也没再打,直接转身出了小楼。
洛甘棠和那老头都没吭声,他无阻无拦地走了出去,抬步就要往海棠阁去,迎头碰上一名弟子道:“请由弟子带路。”
杜宣木没心思反对,心不在焉地跟着他走,思绪更是久久难平,走了一会儿才发觉方向不对,不由道:“这是要去哪儿?”
那弟子欠着身子,恭敬道:“茱萸馆。”
杜宣木脚步一滞:“茱萸馆?”
——那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
为什么自己方才第一时间要去的是海棠阁?杜宣木这么想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愿去茱萸馆,他想去的是海棠阁。可既然已经由着这名弟子带路,他不好改口说去海棠阁,只能默默地继续跟上。
——去茱萸馆也没有什么不好,回去小时住过的房间,看看里面的东西,或许能找到些旧时的感觉罢。
这么自我开解,心qíng终于变好了些。
那弟子将他带到馆前便主动退下了,杜宣木看看头上匾额,“茱萸馆”三字明亮如新,周围栋梁也是gān净无尘,应是常常打扫的,暗自欣然,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
可这么一进,眼见映入眼帘之景物,一张俊脸霎时僵白,目光也跟着失了颜色。
——这里是茱萸馆么?
他扣住门框,摇晃着踏进门去,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
他还记得,玄关那里有道茱萸糙图的粤绣屏风,是绣门门主特地为他送来的生辰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