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说,你是他雇的厨子?”秦钧雁问。
听见早夏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似乎不太想理我。”声音中带了些无奈的笑意。
静了一会儿,早夏忽然道:“你和秦少爷是亲兄弟?”
“同父同母。”
“可李大哥说,秦家并没有养过秦少爷。”
“因为大哥从小身体很差,而且听母亲说,他八字克亲,必须送出去养。”
李遥安看着门口立着的那个影子,忽然想跳起来。
“……那你来做什么?”
沉默。
半晌,秦钧雁轻声道:“因为他是我大哥。”
——根本不像一个答案。
他答得和雨声一样轻,李遥安却听得很清楚,门前的人一定听得更清楚。
好像也觉得这回答不好,秦钧雁的声音里带着自嘲的笑:“小公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过去是做什么的?”
等了片刻,早夏道:“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
李遥安不禁抿起嘴角。
秦钧雁也笑了:“听说大哥十四岁的时候,养他的老妇人去世了,他就开始做生意……我是到了十六岁的时候,也被家人硬赶出去做生意了。”
大概是早夏露出了什么表qíng,秦钧雁轻声叹道:“家里面找了些人,想让他们在生意上多帮着我点,可他们明着帮我,暗地里却吞走了许多银子,我硬撑了一年,累得想回家去,在商州听了大哥的名声。”
正是绸缎庄打响了名头的那一年,李遥安闭了闭眼睛,轻声坐了起来。
黑暗之中不过咫尺,漆黑两扇木门,薄纸透出微光,那人影仍旧立在门前,没有留意身后的动静。
“那时候我一点儿都不懂,满心欢喜地来这儿找他,我觉得既然是大哥,一定可以帮我的忙,”秦钧雁顿了顿,轻声道,“我过去从没见过他,那是第一次,可没想到他把我骂了一顿,直接轰出了出去。”
眼前那个纤细的背影,比平日更显低矮了。
“我一气之下甩开爹娘的那些朋友,也想靠自己一个人闯,结果不到两年血本无归,被爹娘罚在祠堂里跪了三天。”
“……后来?”
“后来终于学会了,不过gān的最好的时候也没超过他,”秦钧雁的轻轻一笑,道,“而且劳心劳力,所以我现在不做了。”
“我听师父说过,人总是要受累的,你还不如他能吃苦,自然超不过他。”
早夏的话很简单,语气却很认真。那个病怏怏的公子,做到今天这一步,吃过怎样的苦,就算想象不出来,也能在心里有个大概。
“大家都这么说,”秦钧雁轻声道,“其实不是的。”
“……不是什么?”早夏的声音愣愣的。
“我也本以为自己不够努力,可后来我发觉,一开始要做生意,其实就是想超过他来给他看,”秦钧雁问,“你说,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地去吃苦?”
“……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根本没有那样的人。”
为名,为利,为生计,一个人人吃苦,总是有缘由的。
“小公子,你看大哥吃苦,像不像在耗自己的命?一个起初活不过二十岁的人,怎会为了区区钱财,去耗自己的xing命?他拼命了地做生意,无非是想做出些名堂来,向秦家示威。”
初衷就像个炫耀的孩子一样简单——看吧,当初被你们抛弃的人,到现如今,却比你们风光得多了。
雨声更小,屋外的灯火晃了两晃。
“不知道你师父有没有说过,人是要为自己活的?”
早夏轻轻地道:“师父没有说,但李大哥说过,不让我跟自己过不去。”
听见有人叹了口气:
“明明和李大哥是朋友的,怎么却不懂?他本就病着了,做生意更是劳心伤神,捞到风光是给别人看的,自己身边却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孤苦伶仃到头来,能有什么意思?”
“你来这儿……是想告诉他这个?”
“只告诉他没有用的,我是想让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