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已经赚得够了,还折腾自己做什么?自己家的院子,恐怕都没人陪着他好好逛逛罢。
池塘边上那座亭子,不知道他有没有去过?前几个月是夏天,翠树红莲围着,傍晚的蝉鸟一叫起来,热闹极了,chūn天的花,冬天的雪,秋天的落叶,一定是更好看的。
平常的日子里阳光喜人,困了在树下的藤椅上打个盹,累了回房间歇一歇,下雨天也能看看书,下下棋,无聊了找几个朋友来聊天喝茶,多好啊。
家里呆腻了,去商州城里转转也行,秦钧雁去逛过几次,又太平又热闹,早晨有小姑娘挎着沾露的花儿叫卖,晚上小商小贩摆起了的小吃的摊子,花鼓戏的台子,说书人的故事……就算只能再听几年,也好。
几十年?那自己一定要高兴坏了。
……若是能一直到老……
屋里屋外,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听着,这院子实在有太多的妙处,小城里也有太多的乐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和挂在生意场里勾心斗角,患得患失比起来,美得像做梦似的。可正到这里,秦钧雁忽然不说了。
这回的安静,比之前哪一次都长。
“可他从小就不认得你,现在也很不喜欢你。”
“不会的。”
秦钧雁的声音很轻,却盈着一丝奇异的自信:“我从小就有一种感觉,我是他的弟弟,就算他再不认得我,再讨厌我,也不会有人比我更亲近。”
从一生下来,就已经有东西连在了一起,不管长大的地方隔了多远,不管这中间发生过怎样的事,永远都是连在一起的,断不掉的。
靠近的时候,一定会觉得温暖。
他相信。
李遥安听到一声细小又痛苦的呻吟。
那个影子忽然一矮,“咣当”一声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下来——“——钧鸿!”
李遥安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连连倒霉……
以及这文好像变成了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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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白头誓不归 …
听见这声喊,门外的人撞进来,灯笼照上一张乌青的脸。
他在门前站了这么久,却一声未咳,是硬生生憋了一口气,竟把自己憋得昏过去了。
把人抬上chuáng,点灯,叫大夫,开方煎药,手忙脚乱的折腾了大半夜,闹醒了一院子的人,直到天亮,青黑的脸色终于消退,重又变回了一纸苍白,呼吸也平顺了。
秦钧雁谢了大夫,又谢了在一旁帮忙的李遥安和早夏,坐在chuáng边守着他醒,守到中午,悬了几人一晚上心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大哥?”
松了口气,秦钧雁向chuáng头挪了挪身子,担忧中透着欣慰的喜色,李遥安和早夏正剥着桌上的炒栗子,这一声唤,把他俩的视线也唤了过去。
秦钧鸿眼珠中的浑浊消散,半晌,又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回去吧。”
喑哑的声音,安静和气并无怒火,秦钧雁一愣,无奈微笑,道:“大哥——”
“你晚上说的那些话,我都听着呢,”秦钧鸿偏过头向里躺着,轻轻地道,“我以后都记着了,你可以回去了。”
秦钧雁又愣住,门吱呀一声开了,下人端了煎好的药进来,放在桌上,退出去了,秦钧鸿也听见动静,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道:“给我。”
李遥安正剥着栗子,对着那药碗给早夏使了个眼色,少年不动声色地端过去,却塞到正发愣的秦钧雁手里。
秦钧鸿接了个空,翻了个身去瞪他,结果只瞪着个背影,只好转去瞪李遥安,后者更是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捻出一颗栗子来,眯着眼睛笑:“可算拨出个没带毛皮儿的,小夏要不要?”
“嗯。”
早夏也好像看不见他俩似的,抿着嘴角坐回去,接了栗子,填进自己嘴里。
李遥安忽然特别高兴,他觉得眼前这一屋子人里头,怎么看小夏都是最顺眼的。
“我说,你们——”
“大哥。”
秦钧鸿半撑起身子,又听见弟弟一声唤,转头看见碗里的汤匙正搅和着,眼睛里忽然晃过一丝慌乱:“给我,我自己能喝。”
秦钧雁叹了口气,却又挪近了些,道:“就这一次。”
“……一次也不行,”秦钧鸿的身子瘦得撑不起衣裳,他固执地摇头,坐直了轻咳一声,“要不,你可以再多留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