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届散仙,不是神明,没有能力实现你们的愿望。’
狐仙竟然说自己没能力实现愿望?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相信狐仙的话,尤其是当狐仙活生生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只要人们看到他的样子,就已坚信他无所不能。
“众人猜测,也许是因为怠慢了他太多年,也许是因为还不够虔诚。于是,大家开始在林间修筑祠堂,大燃香火,以示诚心。
‘——无论你们做到何种程度,我终究不会有保佑你们的能力。’
“狐仙见此qíng景,接二连三的现身,接二连三的解释,可人们仍旧无动于衷,直到有一天,狐仙实在不堪重负,一把火烧掉了祠堂。
“大火烧了整整三天,几乎要把那片树林燃尽,第三天,烈火终于熄灭,林中却已是一片凄惨景象,也不见了狐仙的踪迹。”
大家这才相信了。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狐仙离开了,镇民们一边大骂被骗,一边把矛头指向最初的那个孩子和他的家人,狐仙明明什么都做不到,你们又为什么会得到他的帮助?然而祸不单行,这家人正承受着村民的质疑,瘟疫却也紧接着降临,孩子的家人首当其冲——这次不光母亲生病,爷爷奶奶也病倒了,孩子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人跑去树林,想要再找到狐仙,质问他原因,可任凭孩子怎么呼喊,狐仙都没有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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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到这里,老先生推说下次再讲,孟仟愈只好告辞了老先生,与环儿到园中小憩,透过密密的枝藤,余晖照进青白石廊,地上叶影斑驳,几乎不见暑气。
孟仟愈倚在一长廊的角落里,无jīng打采地盯着头顶的几层翠叶,想想无聊,于是又把故事给环儿转述了一遍。
故事讲完,环儿不平道:“明明是镇子里的人自己不信狐仙的话,到头来还要怪狐仙和那家人,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孟仟愈笑了一声,却道:“镇民固然可笑,狐仙也是个傻狐狸。”
环儿疑道:“狐仙哪里傻?我怎么没觉得?”
孟仟愈笑道:“他就算不能保佑镇民,又何必要说出来?就算是那些正统的神灵,也不见得真能保佑凡人命运。”
环儿皱眉道:“若是换了公子,难道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镇民的拜祭?”
“我若是狐仙,他们想建祠堂就让他们建,他们想祈福便让他们祈,”孟仟愈闭起眼睛假寐,嘴上继续道,“总有人的愿望会实现,也总有人的愿望会落空,实现了的话我不会邀功,落空的话我也不理会他们的抱怨,照旧过我自己的生活。”
环儿黯然道:“可这么多人来求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心里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所以你也是个傻丫头,”孟仟愈哈哈一笑,“谁规定他一定要实现这些人的愿望?终归是那群镇民自作多qíng,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身为狐仙,竟然被凡人bī得离开,真是只老实到极点的狐狸。
环儿犹豫再三,没有答话。
在长廊里躺了一会儿,太阳又见西斜,环儿看时候不早,终于道:“公子,我们回去吧。”
“……好。”孟仟愈马上就在这里睡着了,听了环儿的话,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脑子却还没清醒。
风中有了些夏夜的凉意,环儿见他不动,只好又催道:“公子,再躺下去会着凉,还是快回——”
“咦?”
环儿一句话没说完,孟仟愈忽然叫了一声,猛地坐起身来。
环儿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孟仟愈四处张望一番,目光不知怎的就来了jīng神:“环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环儿仔细听了听,只听到糙丛间细碎的蟋声。
孟仟愈眯起眼来摇头:“你没听到琴声么?”
环儿狐疑地看看他,再仔细听,还是没听到任何声音。
“小小年纪,耳朵还不如我好,”孟仟愈嘲笑她一番,继续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是谁在弹琴。”
环儿看他又有jīng神了,只好点头答应,走的时候又竖起耳朵听了听,还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过孟仟愈确实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