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作者:七六二(199)

2017-09-17 七六二

  “你不要胡言乱语。”岑非鱼站在大堂的柜台前,神qíng更加诡异,好似整张脸都禁不住动了起来,只为做出一个最快乐的笑脸。

  他的视线穿过柜台,落在一块木板上。

  你还倒打一耙!白马将岑非鱼腹诽一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柜台后的墙面上,钉着一块巨大的方形红木板,木板上挂着jì子、倡优的名牌。名牌以枣木制成,yīn刻鎏金,按身份染成两色,jì子为桃红、倡优为柳绿,一眼望去,明艳无比,仿佛萦绕着宿雨chūn烟的桃柳林。

  名牌横二十行、纵九列,共百八十人。原本,“点绛唇”与“青玉案”一道被买来,前后挨着。而今,“青玉案”被二爷出钱“包了”,牌子便被翻了过去,并挂到了最后一排,“点绛唇”后头便换成了不认识的人。

  平日,客人进了青山楼,先由杂役带到柜台前,再听当值掌事的介绍,继而照着名牌点人来陪。白马的名牌拍在十一行七列,已被翻了过来,示意暂不接客。

  掌事见岑非鱼来,连忙上前招待:“二爷今日想玩些什么?”

  白马在岑非鱼胸口敲了一下,学着掌事的殷勤口吻问他:“二爷想玩些什么?”

  岑非鱼双眼一瞪,吓得掌事赶紧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他把肩上扛着的布袋拍在柜台上,朝白马扬扬下巴,眼睛盯着他的名牌,道:“去,把你的名牌取来。”

  白马的心跳骤然加剧。他好像知道岑非鱼想做什么了,但觉得不可置信,心道,他要帮我赎身么?为何要帮我赎身?为何是现在帮我赎身?

  白马忐忑地绕到柜台后,把自己的名牌摘了下来。别的倡优为了让客人看上自己,常常替换新的名牌,或是镂刻些花样图案上去。但白马不喜欢这东西,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气闷,他的这块名牌用了三年,木头已经有好几处开裂了。

  他握着名牌,手掌不禁颤抖了两下,继而抬眼望着岑非鱼,把东西递给他。

  岑非鱼却并没有接住。他趁着白马摘名牌的空档,把衣服穿好并整理了一番,看着人模狗样,倒是有几分潇洒俊逸:“你的东西,自个儿拿着,爷今日不翻你的牌子。”

  “非但我不翻,旁的什么人,都不许再翻。”岑非鱼说着,慢慢揭开布袋上的绳结。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大堂里传来一阵惊叹。

  麻布袋缓缓敞开,袋中装着的,赫然是一堆锃亮的金砖。

  岑非鱼清了清嗓,帮那当值的掌事唤回神来:“人,我要定了。你们若给,自然皆大欢喜;若不给,我直接抢人就是。”

  “huáng金、huáng金,这可都是真金!”掌事拿起一块金砖,用牙咬了两下,“这么多huáng金,到底有多少?”

  当值的这位掌事姓陆,在青山楼gān了十余年,并不是没有眼界的人。但他从没见过有人单手扛着一袋金砖前来赎人,更没有见过有人愿为一个倡优费此重金。要知道,当年广陵王纳许韶华为妃,也才花了huáng金三百两,而岑非鱼今日拿来的数目明显数倍于广陵王。

  陆掌事倒抽一口凉气,试探着问:“只怕是有……八百两?”他伸手,夸张地比出食指和拇指,作“八”字型。

  岑非鱼望着面色极为jīng彩的陆掌事,仿佛觉得他莫名其妙,懒洋洋地答道:“差不多一千两吧,你们怎么说?成不成?”

  白马从没见过那么多钱,乍一看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全然忘了方才的忐忑心qíng,心道,这岑非鱼实在太笨了!这么多钱,不如直接送给我。若让我去和掌事谈价,断不能便宜了这帮人。

  他越想越气,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对岑非鱼说:“你不早告诉我,便宜都让别人占了!”

  “放屁!”岑非鱼捏了捏白马的脸,扯着他的脸颊,把他的嘴角提了起来,笑道,“你这见钱眼开的绿眼儿láng,明明是我占了便宜,你也占了便宜。”

  白马拍开岑非鱼的手,揉着脸颊。他看得出岑非鱼是真的高兴,他脸上的每一处肌ròu,都因这高兴而难以自控,白马想起自己从乌珠流的营地策马狂奔而出的那晚,自己的脸上一定也带着这样的神qíng。

  往日,岑非鱼纵使痛饮狂歌,脸上也纵使蒙着一层极淡的沉郁qíng绪,像一层薄薄的灰尘,被chūn风一chuī,忽而散尽。白马不再拆岑非鱼的台,咕哝了一句:“你待会儿千万要让他们买一送一,千金赎我,总要搭上个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