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作者:七六二(200)

2017-09-17 七六二

  岑非鱼摇头:“别的都可听你的,这点不行。”

  “一个rǔ臭未gān的毛小子,你为他不惜耗费huáng金千两?”

  陆掌事仍旧震惊,他看着白马,双眼几乎瞪得凸了起来。他觉得白马只是比寻常人白一些、高一些、长得漂亮一些,除此而外,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非要说的话,他的长相虽柔美,眉眼间却带着英气,不似寻常俗物。

  白马见陆掌事观赏物件似的打量自己,心头生出一股无名火,咕哝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不为我,难道为你么?”

  “说得好!”岑非鱼大呼一声,满意地点点头。白马瞟了他一眼,反倒忽然哽住,忘记自己像说什么了。

  陆掌事瞪了白马一眼,赶紧趁机cha话:“莫怪小人多嘴,二爷愿意花钱,咱没有拦着的道理。可点绛唇不仅是个男儿,还是个野xing难驯的白雪奴。人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您喜欢漂亮小公子,咱们汉人里多得是,何必非要选他?这实在是笔大买卖,怕您往后后悔,不好办。您须想好了,值不值当?”

  白马恨恨地攥着自己的名牌,手心满是热汗,将天青色的染料也弄化了,沾得手心一片青。

  岑非鱼哈哈大笑,道:“值不值当?自然是不值当的。”

  陆掌事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

  白马被人围观,本就十分很不好意思。眼下岑非鱼被陆掌事一劝,忽然说出这话,他登时满脸通红,难堪得想找个地fèng钻进去。

  不想,岑非鱼一个大喘气,接着道:“原本,我与他应在尘世间不期而遇。谁料你们将他买来,平白无故损了我俩的姻缘?人是不能买卖的,为此耗费千金,自然不值当。”

  他侧过身来,伸手拂过白马的额发,笑道:“你不信我。”

  白马松了口气,知道岑非鱼是故意气自己,便说:“岑大侠是什么英雄人物?我不过是个野xing难驯的白雪奴,我信不过自己。”

  “你以后会信的。”岑非鱼的语气总是十分笃定。

  陆掌事又招来专管白马的冯掌事,以及几个主管赎身买卖的掌事。五六个人为着岑非鱼,反反复复地劝了半天。

  看客们都看不下去了,甚至有人上前来“抱打不平”,都说青山楼不讲人qíng,阻了自家人的好姻缘。

  白马也觉得奇怪,若是平日,岑非鱼哪耐烦听这些大茶壶们的闲言碎语?但今日,他倒是很有耐心,两道浓眉舒展着,眉尾被热汗沾湿,偶尔扬眉一笑,眉眼都好似带着一道细碎闪亮的星光。

  岑非鱼从头到尾,几乎没有过一句抱怨。

  末了,众人见岑非鱼下定了主意,便不再劝。

  陆掌事朝白马笑了笑,温言道:“点绛唇,你心中定然疑惑,为何今日掌事们如此没有眼力见儿?请你莫怪,这‘三问三答’,乃是青山楼赎身的规矩。风流客爱俏佳人,但咱们出身不好,往后难免会听见旁人的闲言碎语。赎身前,掌事们为客人言明利弊,将旁人会说的腌臜话都说一遍,若是这一番都忍不过去,还谈什么‘蒲纬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注]’?”

  掌事们围着白马,俱是一副罕见的温和笑脸。冯掌事甚至泫然yù泣,颇有种女儿出嫁式的慰藉与伤怀。

  他们看着白马,白马亦看着他们,见他们的眼尾都笑出了皱纹,那种快乐绝不会是假的。

  但白马并没有感怀,他甚至连笑都没有笑——他是被买来为倡的,比奴隶好一些,但过得并不是人该过的日子。他生来就不是为了让人拿来取乐的,更不是可供人买卖的货物。岑非鱼说“不值当”,说得很对,因为这事本就荒谬。难道因为临别时的几声欢笑与眼泪,自己便要反过来感谢他们?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掌事们见白马毫无反应,只好擦gān眼泪。

  冯掌事前去请示楼主,继而拿来了一个小盒子,其中装着白马的卖身契、户籍牌,还有一个小瓷瓶。

  冯掌事先取出瓷瓶,打开让白马看,其中空空如也。

  见白马不明所以,冯掌事解释道:“原本,你们都是被买来的,进青山楼那日,每个人都在哭。我们便用个小瓷瓶,接满了你们的眼泪。只有你小子,不仅没哭,还往里头吐唾沫。这事儿被我发现了,那自然是不行的。可我打你,你也不哭,我只得拿个空瓶儿放进来,就算是你的怨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