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殊时垂着脑袋,愣愣地看手上的发带,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颓丧。
“看来传言不虚,孟兄弟真是害了相思病啊。”孟殊时恋慕青山楼的倡优,禁军里不少人都知道,李峯一看便知他的心事,用手肘捅了捅他,玩笑似的说,“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兄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莫学别人风月惆怅。不如给哥哥说说,来之前去找那小羯奴打了几pào?”
“非是你想得那样。”孟殊时眉峰微蹙,显是心有怒气,却因有所顾忌,不好发作。他深吸一口气,端正坐好,抬头望了望窗外没有星辰的漆黑夜空,“李大人若歇息够了,便开始吧,今夜的大戏须我两个先热场,咱们的时候到了。”
李峯不答话,把碗一放,着人将卫所外的羽林卫都叫进来训话。
与此同时,几个陌生面孔也走了进来。这几人模样普通,穿着寻常的禁军服饰,是负责皇宫外围巡防以及打杂的下等兵,进屋后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收拾碗筷。
下等兵为羽林卫打杂,原是平平无奇的事。但李峯的视线来回扫了一圈,敏锐地发现他们的神色似乎有些慌张,当即生出戒心,厉声喝问:“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眉来眼去,是哪里来的?”
“北、北营……”下等兵吓得愣在当场,像是不知如何回话。
“七月招的新兵,没怎么来过宫里。”孟殊时见新兵老实,不禁替他们解围,“近来天气不好,我看兄弟们都辛苦了,便自掏腰包让北营的王师傅做了些夜宵,让他安排几个新兵帮忙送来。”
李峯哈哈大笑:“我说怎么今日这宵夜的味道就是好上许多,原是让你荷包出血了!”然而,他笑过以后,话锋忽转,“但我看这几人确实神色慌张,只怕是心怀鬼胎。”
孟殊时心中只觉好笑,心道这李峯心思虽多,人却并不算聪明。他明明知道,这出戏是董晗安排孟殊时唱的,且方才已经有人向他说过这顿夜宵是孟殊时请客,此时还要故意夸赞一番——对夜宵不知qíng,对送夜宵的人不知qíng,对今夜的这场“意外”全不知qíng,李峯故意要装出一副意外的模样,是想把自己从中摘出去。
但事qíng总得有人来做。
“李大人近日常在御前待命,甚少回营,不识得这几个新兵,我来问罢。”孟殊时不喜歪门邪道,全不把李峯这点伎俩放在眼里,便点了个名,“蔡林出列!你是队长,便由你亲自向李大人解释,为何你带的这支队伍如此上不了台面?”
孟殊时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对待手下人十分亲厚,几乎能记住所有人的名字,众人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蔡林应声出列,将佩刀放在桌上,而后走上前来,回道:“大人,兄弟几个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此事gān系重大,却太过蹊跷,我们不敢多说,又觉得不能不说。”
孟殊时直截了当,道:“护卫洛阳宫,乃禁军职责所在。任何有关皇宫安危的事,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疑点,你们都不能放过。”
蔡林点点头,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又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李峯和孟殊时面前三步处,压低声音与他们说了一句话。
李峯听完,一拍桌子,怒道:“休得胡言!”
蔡林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谢太傅陈兵云龙门外,是我们兄弟几人亲眼所见!当时天色未黑,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不敢妄加猜测,更不知当不当说。”
蔡琳求助似的望向孟殊时:“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呀!”
孟殊时朝蔡琳点点头,继而伸手按在李峯肩头,语气温和,道:“李大人,眼下是非常时期,万事都须谨慎。”
“你说得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李峯与孟殊时相视一眼,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仿佛在心中作了一番挣扎,而后猛然站了起来,“眼见为实,咱们带他过去一看便知!”
这话听着像是与孟殊时商量,实则话音未落,李峯便已抓起蔡林向外走去,并对他出言威吓:“栽赃顾命大臣,罪加一等,此事最好是真的。纵使是你们是眼花看错了,也莫怪我手下不留qíng。”
孟殊时安排众人原地待命,只点了五人随行,跟在李峯与蔡林身后走向云龙门,准备一探究竟。
两个殿中中郎一离开,备勤所里瞬间炸开了锅!